王副主任也骂道：“妈的，这狗东西，如果法律允许，当时就把他砸死了算了。这种六亲不认的混账东西，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
坐在一旁的余老师说道：“陈老师等一干人把左玉兴送走后，我邀请明明母子俩到办公室坐坐，坐下后，玉芳嫂子跟我讲了震云哥和她的悲惨经历，当时我都感动得哭了。”
张小龙叹了口气：“唉，震云和玉芳的那些经历我一清二楚。他们真是不幸啊。”
陈老师道：“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张主任，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王副主任笑着道：“陈老师，震云哥和张主任是无话不说的铁杆哥们，他们是九年的同班同学。”
陈老师道：“哦，怪不得呢。张主任听了这事的经过会这么愤怒。”
张小龙道：“哼，要不是当这个村委会主任，日后我还真想狠揍左玉兴那混蛋一顿，也好替梁震云出口恶气。”
王副主任：“张主任，那接下来怎么办？”
张小龙道：“你打电话让阿雄和正源到学校里来。我们核实一下情况，顺便把这事给了解了，省得左玉兴一家再到政府找人调解，唉，这简直就是瞎折腾嘛。”
王副主任拨通阿雄的电话：“喂，阿雄吗？对，你和正源马上到学校里来一趟。对，在社小的办公室里。我和张主任在这里等你们。对，马上，你打电话约正源一起来。好的，再见。”
张小龙对陈老师说道：“陈老师，麻烦你草拟一份调解内容的材料。我和王副主任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这事就求你夏秀才帮个忙。”
陈老师道：“张主任过谦了。”说着，站起来去拿信笺和碳素笔。想了一下，就提笔写了起来。阿雄和正源的摩托车声刚在学校大门外响落，陈老师也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他把写好的调解书递给张小龙道：“请张主任看看，有哪里不恰当的我好再修改。”
张小龙接过陈老师写好的调解书认真看了起来。
正源和阿雄走进来，余老师起身让他们坐下，又给两人泡上茶：“两位请喝茶。”
两人接过茶杯：“谢谢余老师。”
张小龙在看调解书，王副主任给在座的人发烟：“抽烟。”
张小龙接过王副主任递来的烟，顺手点上火，吐了个烟圈，他看着陈老师说道：“措辞可以比这再严肃些，把左玉兴要打明明的情节加重。意思就是说，玉芳是为了救护儿子才打的左玉兴。不知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陈老师道：“嗯，按照我国的妇女儿童保护法，如果把这点加进去，有必要时玉芳嫂子还可以反诉左玉兴无故伤害儿童。”
张小龙道：“就是这个意思。当然，凭我对梁震云和玉芳的了解，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但还是以防左玉兴家耍赖撒泼。今天我们走到一起，就是要把这个证词口径统一起来。”
陈老师道：“好，那我就再加两点。”
张小龙把信笺递还陈老师道：“陈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陈老师笑道：“你看你看，这张大主任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我们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生活，没少得到你的关照。对吧，余老师？”
余老师：“就是。你张大主任不但解决了我们小学的水电路三通问题，还出资把校舍翻修一新。我们还没谢过你呢。”
张小龙道：“哎呀呀，这些是我张小龙应该做的。别人在这个位置上，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王副主任笑道：“我说你们客气完了没有？如果可以停下，我要开始谈问题了。”
张小龙道：“讲吧。”
王副主任对阿雄和正源说道：“今天我和张主任是下来调解玉芳嫂子打伤左玉兴一事的，现在向你们核实一下情况。”
阿雄：“左中堂叔去找你们了？”
张小龙道：“可不是吗？都去找三次了。如果这次我和王副主任再不来。恐怕他要烧了我们的村委会喽。”
正源：“咳，这有什么可核实的？当时的情景陈老师和我们一起看到了，也就是他讲的那些。”
张小龙道：“这是个程序问题。我们不能单听一方的片面之词。多找几个人核实一下要好些。”
阿雄：“张主任，你为啥不直接去找我嫂子问问？她可是当事人。”
张小龙道：“你这人也真吊球，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小组长。如果当事人说的可以算数，那法院判案何必大费周章找证人取证？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阿雄：“张主任教训得是。是阿雄太过肤浅。”
张小龙道：“有时间多跟你震云哥讨教一下，省得你到时候开会发言出洋相。”
阿雄：“是，张主任。”
王副主任：“情况大致就是陈老师所讲的这些。但我们要统一口径，万一上面的人下来调查，我们你说一样我说一样的对不上号。这会把事情搞砸的。”
接下来张小龙就讲了一遍该怎么说的话，阿雄和正源连连点头：“如果有上面的人下来调查，我们就按张主任所讲的说。绝不露马脚。”
张小龙道：“好，那我们六人就在调解书上签名按手印。到时拿回去复印十份，把它递交给派出所，司法所还有镇政府办公室备案。以便到时有个交待。我们村委会的调解到今天就结束了。左玉兴还要求调解的话，就让他到上面的单位去找人。”
陈老师把重新誊抄好的调解书递给张小龙道：“张主任，你看看，如果还不行，我再另做一份。”
张小龙接过看了一遍，笑道：“陈老师真不愧是满腹经纶的秀才，写出来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好几倍。”
陈老师道：“又贫嘴。”接着笑道：“行的话，就请各位赶紧签名按手印吧，结束后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签名按手印结束，张小龙等人站起来向余老师和陈老师告辞：“哎呀，真是对不住两位老师，耽误了你们这么多宝贵时间。再见！”
陈老师笑道：“不再见。希望别再发生这样的事。”
王副主任也笑：“对对，不再见。这种事情不能再见了。”
到了学校外，阿雄和正源邀张小龙和王副主任去家里坐坐，王副主任说道：“不了，我和张主任还要到左玉兴家去调解事情。”
张小龙想了一下，说道：“小王，我看就你去跟左中堂谈谈吧。他们一家也知道我跟梁震云的关系很铁。如果我按事实说话，他们不会服气的，会说我偏袒梁震云和玉芳。”
王副主任：“唉，我说你张大主任也够滑头的，就是拿我去当刺儿头。好吧，那你在阿雄家等我。等完了事我给你打电话。”
阿雄：“王副主任你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不能到我家来吗？我回去就把鸡杀好，等你来吃晚饭。”
王副主任笑道：“那还差不多。无酒不成席，可得备上几瓶好酒。”
阿雄：“这个不用你吩咐。我这就让正源到镇上买去。”
张小龙道：“好了，我们分头出发。”
正源到镇上买酒，阿雄带着张小龙回家，王副主任极不情愿的到左中堂家去当刺儿头。
王副主任骑在摩托上恨恨的想：“嗨，我说这算怎么回事？你张大主任暗里帮了梁震云和玉芳，却拿我这副主任给你当刺儿头。到时你可以两边做好人，偏我两边不是人。妈的，这当副职的就是难混。唉，有啥子办法哟，捞个副主任还费了那么大的劲，硬着头皮掀翻了夏拉忠，搞到头来却被张小龙骑在胯下呼来唤去的当下人……”还没想到该如何对左中堂解释，摩托车已经到了左玉兴家的大门口。他停下摩托熄了火，人却没下来，坐在上面想事情。还没想出个主意，等候在家里的左中堂一听到摩托车声就跑了出来：“啊，王副主任来啦，张主任呢，咋不见他呢？”
王副主任已经来不及想对策了，只好随机应变：“啊，叔，是这样的。我们一早就来了嘛，忙着四处去调查，这才耽误了。嗯，有点事情还没弄清楚，张主任到阿雄和正源家去询问情况了。毕竟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多了解一点情况也好嘛。叔，你说是不是啊？”
左中堂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多了解一些情况，也好证实真是玉芳那死丫头打伤的她哥。张主任等会儿会不会来啊？”
王副主任：“嗯，张主任大概来不了了。他还要到学校里跟陈老师和余老师做份材料。顺便把这事给了结了。”
左中堂让在门旁请王副主任进去：“哦，王副主任请里面坐。”
王副主任：“好。”说着，就跟左中堂一起走了进去。刚坐下，左中堂就用双手给他敬了一支二十元一盒的那种云烟：“王副主任，你抽烟。”
王副主任接过：“谢谢。”
左中堂：“嗨，谢什么呢？你为我家如此奔忙，我们一家人对你感激着哪。”
“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我坐在村委会副主任这个位子上呢？”王副主任嘴上跟左中堂客气着，心里却在暗骂：“老东西，左玉兴是你儿子，玉芳就不是你亲闺女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你为了儿子真舍得对自己的亲闺女下手？他妈的，这左中堂一家还真不是人。”
左中堂给他泡上茶来：“王副主任，你喝茶。”
王副主任随手接过：“谢谢。”他心里对左中堂有了厌恶感，说话就不再那么客气了。他用嘴对着茶杯口“嘘嘘嘘”的吹了吹，轻轻啜了一小口，把茶杯放在地上：“叔，我们问了好多当天在场的旁观者，他们都说是左玉兴有错在先，左玉兴刚到操场就对玉芳的儿子明明动手，是陈老师保护了明明；左玉兴没打到明明，又去拿玉芳出气。如果左玉兴那天真打了明明，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左中堂一愣：“那会是个什么后果？”
王副主任：“按照我国的妇女儿童保护法，成年人无故伤害儿童是要被判刑的。”
左中堂被王副主任的话吓了一跳，低头不语。
王副主任看了看低头无语的左中堂，站起来告辞：“叔，我先走了。如果你要真不服的话，可以到法院去起诉玉芳。但我看你们还是以和为贵。闹大了只会两败俱伤。打官司对任何人都没好处，搞得不好你们会反受其害。这官司你们没有胜诉的希望。”
左中堂：“难道打伤人的还反倒有理了？这是什么狗屁法律？”
王副主任笑道：“叔，法律又不是我定出来的，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这打人有好几种打法，一种是自己擅自出手伤人，这是有罪的；另一种是别人来打自己的时候自己把对方打伤。玉芳嫂子属于后者，她属于正当防卫，不是擅自出手伤人，所以，从法律角度来说，她不用负任何责任。”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左中堂家的大门。
往后的日子里，不服气的左中堂又到派出所、司法所、镇政府办公室等单位去上访。但各单位都收到了张小龙亲自送去的调解协议书，并且还跟各单位的负责人详细讲明了情况。是以左中堂去的时候，各单位都不理睬这事。一听到左中堂提起让他们前去帮忙调解，那些干部都推说有事赶紧开溜了。
左中堂辛辛苦苦忙活了几天，水中捞月一场空。本来左中堂和左玉兴策划着要继续上法院起诉梁震云和玉芳，但左玉兴的母亲死活不同意：“我说老头子，玉芳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闺女，你就真忍心看着你闺女锒铛入狱啊？”
左中堂气呼呼的说道：“我是要告梁震云那瘸子，又不是告玉芳那死丫头，你着什么急？”
左玉兴的母亲叹道：“唉，我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是越活越糊涂。打伤左玉兴的可是玉芳，跟梁震云那瘸子有什么关系？你这一告不是把我闺女告上法庭了么？我看你呀，糊涂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左中堂一想也是，便把起诉玉芳的这个念头打消了。
左玉兴可不顾什么兄妹情义，他的身体刚好些，便天天到梁震云家去闹。一进家门就跟梁震云和玉芳索取他在家里养伤的误工费和医疗费。但每次去都被玉芳毫不留情的轰出了门。
前些年左玉兴家跟梁震云闹，全是小梅在暗地里出谋划策，这次小梅置身事外，毫不理睬。没了策划军师，头脑简单的左玉兴便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再说，这起纠纷事关玉芳，左中堂夫妻俩也采取模凌两可的态度，不太支持左玉兴到梁震云家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