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不甚在意，任由李明玉帮他包扎伤口，视线仍旧在看外头的绽放的烟花。
那战歌实在是太过熟稔了，熟稔的他甚至不由得跟着念了两句：“不破胡尘不还乡……”
萧远山垂眸，好一会儿，复又开口：“这歌多少年没听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簇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坠落的绚烂烟花让萧远山不由得怔愣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萧远山竟然分不清今夕何年。
上一次这般盛大的整军战歌响起的时候，他也是在院子里头，那日，也是这般大的月亮，身边人一袭红裙举杯摇曳。
纤弱的身子随风自由摇曳，她欢快的围着自己提裙跳跃，笑说：“阿峥，你听啊，我们家小阿戎长大了...”
萧远山骤然死死的闭上眼睛，下一秒一巴掌打在自己有些混沌的头上，试图将那一张可恶至极的嬉笑的脸从脑子中锤出去。
“王爷！”
李明玉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小心您的手！”
骤然听到身边的声音，萧远山视线落在李明玉有些苍白的脸上，怔楞了下，垂头看向李明玉携起他的手，抿唇不语。
李明玉兀自偷偷打量了下萧远山的面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确切的说，她也不敢多言。
说来，她们几个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吧？
她自然知晓，曾经的萧远山亦是黎家军的一员。虽然那时的黎家军还未如后来声名鹊起。
可他和黎笙两个假做士兵和老将军一同上阵杀敌的事情，李明玉其实也有所耳闻。
他即便是猜不到萧远山到底想的是什么，但总不是开怀的事儿就是了。
一时兀自拧着眉头帮他包扎伤口。
事实上，不只是萧远山，李明玉幼年时也曾在黎家长大，他的亲生父亲也曾是黎家军的一员，后来被老将军带回黎府。
黎家这些人，从小就唱着这样的歌谣。
今日再听入耳中，免不得心绪动荡、难以自抑。
深吸了好几口气，李明玉才将萧远山手指里嵌着的碎瓷片清理干净，又让人拿了药来处理伤口。好生包扎了起来。
就在此时，身侧传来萧远山冷清的声音。
“黎家的人，果然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李明玉仰头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近乎神一般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他甚至很少去展露自己的情绪，事实上，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左右王爷的情绪了。可如今，他眸子里闪动的光芒李明玉完全看不懂。
莫名的不安感来袭，李明玉长袖下的手指紧紧握住，忽而，她抱住萧远山的手臂，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底带了几分疯狂：“王爷，不然就全杀了吧...”
这话一出，他眸中汹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只要他们全死了，就不会再有变数...
王爷的心绪就全部都会回到自己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萧远山骤然垂头看过来，他落在李明玉脸上的目光却是带了几分古怪：“明玉，你如今...倒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记得以前，你不小心踩到了小猫儿的腿，还伤心的哭了一整日。如今，竟也能说出取人性命的话来了...”
且，她要取性命的人，还是她从前每每放在嘴边的阿姐和阿戎。
萧远山一时间看着面前妻子瘦削的柔弱的面容，竟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似的。
李明玉察觉自己的失态，眼神躲闪开来，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下一秒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柔声道：“妾身是怕王爷养虎为患...只是说说解解恨罢了，王爷你这是在想什么？”
说罢，她兀自叹了口气，眼底含泪的看着面前的萧远山：“不知何时开始，阿戎早已和你我并非一条心...他如今...想必恨毒了我罢？
那个姜医师，更是狡猾如狐，绝非善类。几个孩子虽是阿姐亲生，可背后藏着卫家的阴谋诡计，妾身真的忧心王爷...还有我们的珩儿，我死不足惜，就怕我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珩儿他一个人怎么办啊？”
萧远山看着面前的妻子又恢复寻常的模样，暗自压下心底的那抹异样，兀自笑起来：“你急什么？就算是杀了又何妨？本王杀的黎戎的人还少吗？早早就不死不休，你有此想也无妨。”
说罢，他嘴角兀自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只是养虎为患？她们也配？不过是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幼童，你还觉得她们真的伤到我？”
“王爷...”李明玉怔愣了下看向萧远山。
萧远山拍了拍李明玉的手：“只是，你能如此想，本王很欣慰。虽然那一日不会来，但若真有那一天，本王无暇顾及你，你大抵也能照看好自己和珩儿...”
“呸呸呸！”李明玉连忙道，“王爷莫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行了，别忧心了。”萧远山再次安抚的拍了拍李明玉的肩头：“和黎戎的三日之约就快到了，只要拿到虎符，此后便永无后顾之忧。只黎戎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李明玉怔楞了一下，还不待说话，便是见到一个小厮小跑上前来行礼：“王爷，张首辅并着王大人周大人一同来府上求见王爷...“
萧远山听了这话，摆了摆手：“且将人迎到前厅，传唤幕僚作陪，本王随后就到。”
“是。”
李明玉听了话，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王爷，这么晚了，张大人他们怎么还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
萧远山瞥了一眼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倒是根本不觉得意外似的，只随意地道：“大抵是睡不着吧。”
随后，兀自向着皇宫那边儿瞧了一眼，讽刺一笑：“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呢...”
他兀自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对着身旁的奴才吩咐：“你好生送王妃回去歇息，在外头坐了许久，仔细着凉。”
李明玉伸手想去握萧远山的手，却被他轻轻挣脱：“乖些，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得了空会去陪你的。”
扔下这么一句话，萧远山的便是大步流星的往前院走去。
眼瞧着萧远山身影越走越远，李明玉忍不住拧起眉头。身边仅仅一个老嬷嬷守着，一时间竟然带了几分萧瑟意味。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喃喃了句：“王爷越来越关注黎家，可不是什么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