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寅的脸瞬间比他还白，慌慌张张地手机护进怀里，脚一蹬，人和椅子一起窜出去老远，像是生怕梁旭松趁他不注意把他手机抢走。
“别了吧……也是我的回忆，删掉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我留个纪念。”
梁旭松看他无比珍惜的样子，一时间思绪翻涌，心情复杂。
于嘉寅这段网恋谈得轰轰烈烈，刚开学时就在寝室内部坦白过恋爱经历。
他和周焕关系好，也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有女友，两人更有共同话题，自然更容易走近。
谁曾想，两个人的女朋友是同一个。
按照交往时间推断，于嘉寅与甘甜在一起的时间虽然晚于周焕一个多月，但他与甘甜的认识时间，也是在高考刚刚结束之时。
周焕与甘甜的恋爱之中，那个自始至终横插一脚的人与其说是沈虑，不如说是于嘉寅。
于嘉寅现在知道了甘甜的身份，但显然还割舍不掉自己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两人分手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看于嘉寅现在的样子，明显还没缓过神。一时理智占据上风，认为甘甜是他不该喜欢的人。
现在，不过是让他删掉一点跟甘甜的语音他都不愿意。一旦等他缓过神，很难说，能不能轻易放弃甘甜。
梁旭松这段时间每晚跑步，本就有想逃避寝室夜间诡异气氛的目的。此时面对新局面，愈发焦头烂额，忙不迭站起身，想借夜风整理一下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
哪知他一站起来，于嘉寅就跟着他站起来。
“你是去跑步吗？我也想去。”
梁旭松头痛，但想了想没拒绝他，“好，你换个运动裤，牛仔裤怎么跑？”
于嘉寅刚转身，门恰好被人从外头推开。沈虑不经意对上两人视线，淡淡地点下头。
于嘉寅和沈虑那架打完之后关系不如从前，但也没有闹僵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维持着面上诡异的客套。
两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沈虑感谢那天于嘉寅没有把事情扯到甘甜身上，出言维护。
而于嘉寅隐隐对甘甜的身份有猜测，面对沈虑时，多少有些心虚。面对沈虑主动“求和”，便没有冷脸以对。
这种心虚因为今日猜想被验证逐渐扩大。
但除了心虚，沈虑的身份从“可能是女友的另一男友”，变成板上钉钉的“女友的另一男友”。
于嘉寅心里的苦涩，以及面对对手的争强好胜冒出点芽儿，不想让沈虑看到他难受的样子。
于是转头拐进洗手间，狠狠搓了把脸。
沈虑对于嘉寅的所有奇怪的行为都见怪不怪，回到座位，脱下外套。
内里浅色短袖领口内侧的抓痕经过一天时间，边缘扩散成青紫色的淤青，沈虑对着镜子拎了下领口，欲盖弥彰地挡住了。
梁旭松面无表情地回头，明明早已见怪不怪的痕迹，今日格外刺眼。
刺耳的手机铃声撕开寝室的沉寂。
是于嘉寅的手机，他刚急匆匆地进洗手间，把手机落在梁旭松的桌上。梁旭松低头，还没看清名字就被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于嘉寅拿走。
会是甘甜吗？
他满怀期待的、暗藏喜悦的表情，在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时慢慢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没有表情没有血色的脸。
于嘉寅握着手机愣神，没有挂断，任由手机响。
这种不对劲的状态连沈虑都注意到了，侧身拧眉看过来。
可能是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于嘉寅笑了一下静音手机，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没……谁。”
撒谎。
梁旭松在他放下手机的瞬间看清上头的备注。
小头儿子。
虽然不是人名，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足够他顺利推导出这个名字代表着谁。
于嘉寅心虚地瞥了眼手机，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站了许久转头对梁旭松说：“我不去跑步了……我没心情。”
梁旭松嗯一声，他也有点没心情了。
要说于嘉寅这会儿最害怕面对谁，那不用多说，绝对是周焕。他只能任由电话挂断，然后思考以前跟周焕说话用的是什么语气。
在他的手碰到回拨键之前，铃声再度响起。
于嘉寅的心高高提起，在看清备注是“张辅导员”时暗自松了口气，接听电话。
“张导？”
那边梁旭松同时因为这句话而松懈下来，但紧接着于嘉寅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跳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的床铺还在……”
“东西都在，我们没事动他的东西干什么。”
“学习委员是沈虑……好，好，我会帮他的。”
“……他具体哪一天回？”
于嘉寅的声音愈来愈沉，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说到最后，甚至能听到他尾音细细地颤抖。
那边电话还在继续，梁旭松还全神贯注地听着，沈虑先一步套上外套，飞速离开。
他没关好门，过堂风将门“啪”地一声狠狠关上。
于嘉寅电话接到一半，理智已然离开了身体，跟张老师打电话的是他的躯壳，木然地听张老师说话，麻木地应答。
周焕要回来了。
明天来办手续，后天正式开始跟班上课。这学期几门已经交过论文的课要补论文，老师让他帮帮周焕。
于嘉寅麻木地应和着，他想但凡早一天，他都能勉强装出雀跃的语气来打完这通电话。
但现在他只觉得茫然，甚至连弄出那么大动静的沈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电话又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清楚。
他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无措地眨了几下眼，下意识看向宿舍里另一个人。
“周焕，明天回来报道，他家里的事情处理完，申请复学了……”
梁旭松转动手里的笔，反问他一句：“你不开心吗？”
他应该开心吗？
于嘉寅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一句，像是呢喃，又像是在问梁旭松。
“——你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