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凌妙然手里的灯光朝前方宫殿上的门牌看去,看见上边赫然刻着三个大字“神聪门”,尽管字体上的金漆已经掉落大半,但门楣上的精美雕刻依旧残留着这道宫门当年盛气之时的些许风华。
南宫藜朝宫门内探着脑袋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她问凌妙然道:
“你说这叫玉渊宫?你怎么确定?”
凌妙然:“整个天坑也就只能容纳得下这一个宫殿,这里不是玉渊宫难不成还会是阴曹地府吗?”
我隐约感觉到这两个女人又要准备打嘴仗,遂赶紧对凌妙然插话道:
“所以说,玉渊宫就是当年黑白教的大本营了,对吧?”
凌妙然点头道:
“嗯,据说当年沐青蓝协同众教徒从西南边陲迁徙至此,很快就又在当地发展了大批的信徒,这些信徒自费花销,共同上山采石伐木,然后在沐青蓝指定的这个天坑里修建宫殿,后人总说,沐青蓝为了建造此宫,不惜拿他的教徒血祭,而这座宫殿底下的地基,更是埋葬着大量的教徒尸骨。”
我听后原地用脚踹了踹自己脚下的一块石板,心理作用顿时让我对这里感到有些恶心,并吐槽道:
“小时候看的武侠剧里总提到什么邪教,魔教,但一直我都不明白他们邪在哪儿了,如今看来,花费人力物力建造这座宫殿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邪教徒。”
不过,南宫藜对凌妙然的话倒是不屑一顾,此时的她反而更想走进宫内看看。
正当我们还在犹豫是原地等待救援还是到宫殿里找寻找出口之时,天坑内再次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而这一次的震动,虽说没有刚刚那次剧烈,但把本已经脆裂的天坑石壁给又一次震落了大量的碎石,为了不被这些碎石块儿击中自个儿,我们只好捂着头,憋着一股劲儿往宫殿里头冲,直至这场震动彻底停息之后,我们三人这才敢放缓各自奔行向前的脚步。
我拍打着落在身上的尘埃,眯眼朝四周看去,发现此时我们似乎误闯进了宫殿中的一个小型庭院里,这个庭院呈八角形,八个方位上各有一个八角形的拱门出口,而每个出口的门框上头都挂着一面铜镜。起初,我们三人随便选择了其中一个出口往外走,可走着走着,我们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和之前的庭院构造一模一样的院落内,为了印证我们各自的猜想,我和凌妙然、南宫藜纷纷动用各自的招数在院落里检查了一圈,最后,我们一致认定,当前我们身处的这个院落就是我们刚刚出去的那个!
“难不成,我们是中了什么幻术?”
我疑惑的问道。
南宫藜:“我觉着不像,以我过往的经验来看,这里的构造并没有任何能让我们产生幻觉的东西,无论是这些门,还是我们脚下的地板砖,看着都是那么朴实无华……”
南宫藜话还没说完,她的目光就被凌妙然电筒光线所照射的地方所吸引。只见那电电筒的光照射在一处门框的上方,光线在触及上边铜镜的一瞬间,即刻被折射到了我们眼前。
我被那铜黄色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遂赶紧用手遮住双眼对凌妙然说道:
“哎呀,赶紧把电筒移到别的地方去,我眼睛都快瞎了!”
可我的话,不仅凌妙然没听见,就连南宫藜也对我无动于衷,透过指头缝,我看到这两人正并排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面挂在门框上的铜镜。
“你俩这样顶着光看,眼睛不疼吗?”
我对南宫藜和凌妙然问道。
凌妙然双眼避开光线背对着我说道:
“这可能就是古籍里提到过的摄魂镜。”
我:“摄魂镜?意思是这玩意儿能把我们的灵魂收入镜中?”
南宫藜双手抱在胸前解释道:
“我也听说过这种镜子,相传此镜乃是一种古人的防盗设备,把它挂在院落当中,若是有贼胆敢闯入院内,就会被这种镜子扰乱方向感,从而迷失在院落当中。”
我听后不屑的说道:
“嗐,说来说去终究也就是一面镜子罢了,先前我们是不清楚,如今知道了,那我们只要把这些镜子全都从门框上摘下来不就得了?”
说着,我走到门前,正准备跳到门框上把上边的镜子摘下,南宫藜和凌妙然却同时扯住了我两只胳膊。
我:“干嘛啊!你们俩?”
凌妙然:“你觉得,这里的问题真的能那么容易就被我们给破解了?”
我:“那不然呢?”
南宫藜:“人家当初既然懂得在这个院子里挂上铜镜,自然也会懂得如何防止这些铜镜被别有用心之人摘下,说不定,你刚把一面铜镜摘下来,立马就会触动这里的其他机关,也许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我们脚下的大坑,也许是八个方向同时向我们射来成百上千支弓箭,总而言之,我们三个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看着我身旁另一侧的凌妙然对南宫藜的推测不时的点头认同,我也只好放弃刚刚想要去摘铜镜的想法,难得这俩女人能够有意见统一,我的两只耳朵总算能清净点儿了。
我:“眼下我们是走又走不出去,铜镜也摘不得,那该怎么离开这儿?”
“听。”
凌妙然闭上眼睛说道。
南宫藜随之也闭上了双眼。
和我不同,这俩女人自小都在各自的领域修行听力,因此平日里她们所能听到的声音自然比我多,耳力更是比我敏锐,当前身处这个乌漆麻黑的环境里,我反正是啥蹊跷也听不出来,只好干杵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凌妙然和南宫藜的耳朵在这个院落内所能搜寻到的结果。
几分钟过后,南宫藜闭着眼睛走到院内一处门口前,紧接着,凌妙然则睁开双眼缓步走到同一个门前停下。
南宫藜睁开眼,看到在看到凌妙然也和自己一样选择了同一扇门后,得意的笑了笑,并对凌妙然说道:
“从脚步声来说,应该是我赢了。”
凌妙然听后也笑道:
“嗯,是啊,论耳力,谁能比得过你们听字门的南宫家?”
我怕她俩又要“开战”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就是这对吧?我们几个只要从这扇门走出去就不会在返回到这儿了是吗?”
怎料,我这话问得凌妙然和南宫藜直摇头,南宫藜则开口对我说道:
“只能说,这扇门是我们起点。”
我:“起点?什么意思?”
凌妙然:“意思是我们要以这扇门为基准,朝着我们身后直线倒退着走,这样才有可能走出这个地方。”
听到凌妙然的解释,我不由得质疑道:
“你这都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这么走真能从这里走出去吗?”
还没等凌妙然开口,站在一旁的南宫藜便解释对我道:
“你不懂听风之术,自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秘,你看这院子里的门,干嘛非要按照八个方位去修建,而这八扇门又偏偏都能把外边的风吹入院内,这绝对不是巧合,八门,也就是八个方向,八个方向的风便是八风,而古人恰巧也把将风分为八种,据《灵枢·九宫八风》所记载,东风叫婴儿风,东南风叫弱风,南风叫大弱风,西南风叫谋风,西风叫刚风,西北风叫折风,北风叫大刚风,东北风叫凶风。”
“中医认为八风各主伤人体不同经络脏腑,也就是所谓的‘邪风入体’,其中从东边吹来的婴儿风主伤肝脏,而肝脏经络与双目息息相关,所谓清肝明目正是通过静养肝脏,排出肝火以达到保护视力的作用,既然东风伤肝,各门上的摄魂镜乱我们心神,那我们干脆就背对着东门走,也许可以通过逆反肢体运动的本能,从而破解摄魂镜对我们双眼的迷惑。”
我看了看眼前的东门,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西门,随后对南宫藜说道:
“噢,我明白了,照你的意思,我们得从东门倒退着一路走向西门,然后从西门出去是吧?”
凌妙然听后再次摇头解释道:
“我是要面对着东门倒着走,但不是从西门走出去,而是从南门。”
我:“从南门走出去?不是是直线走吗,那直线走为什么能走到南门?”
南宫藜听后猛一拍我脑瓜,大声对我呵斥道:
“你个白痴,走直线就一定是由东往西走吗?我们又没说是正对着东门倒退,只要在一定角度上斜着面对东门,我们就能往直线倒退南门!”
我摸着自己被南宫藜敲肿的脑瓜子,依旧疑惑不解的向她问道:
“可你们俩总得跟我解释一下,这院里有八扇门,走哪儿不都一样?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从南门出去呢?”
凌妙然像看个傻子一样打趣看着我,并对我说道:
“还真不一样,按照《黄帝内经》对八风的解释,这南风,也就是大弱风,主伤心脏,而心火盛,则会导致神意乱,神意乱则黑白不分,左右不明,然而我们如果是背对着南门的铜镜往门外走,兴许可以在完全避开此门铜镜的干扰,从而不被此门扰断心神,自然就能辨别方向出去。”
我被南宫藜和凌妙然所说的话给忽悠得云里雾里,索性懒得再听她俩解释什么八风,只管照着她俩的动作,一起斜把脸对着东门,在尽量不看门上铜镜的情况下,同时同步向着南门倒退。
尽管这个院落并不大,但若想从这里边走出去,还真心急不了,毕竟对刚刚对八门和八风的推断,无论是凌妙然还是南宫藜其实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一不小心,我们三人谁的脚在倒退的过程中踩到了地上的什么机关,那还真有可能会一起在这院子里万劫不复,所以,此时心里再怎么没底,我们三人也不敢把步伐迈得太大。
一步……两步……三步……
我再心里默数着,从东门一路倒退至南门口,我们三人总共走了十一步,本能驱使着我想尽快转身,但理性则强迫着我继续往身后倒退着走,当我们三人成功跨出南门后,心中一刻也没敢松懈,只管继续朝着后方一直倒退,直至看见路旁两侧的建筑与那八角院中附近的完全不一样之后,我们才敢停下脚步。
再次转过身,我发现此时我们三人正站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废墟前,这里与刚刚气势恢宏的神聪门不同,里边的房子要矮小很多,并且基本都已经破损了七八成,单凭建筑剩余的部分很难想象得到它们早年在刚刚修建好之时应该会是什么样子。
凌妙然拿着电筒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犹豫着说道:
‘我猜,这里的房屋以前应该是提供给在宫殿里的佣人们所居住的。’
我:“这地方以前还有佣人?”
凌妙然:“听说是有的,黑白教内的教主会根据教徒们对教义悟性的不同,将教徒划分为不同的等级,不同等级的教徒在教内的任职工作也不一样,其中级别最低者只能做教内做苦,最累,最脏的活,且不管是什么等级的教徒,他们都不能有怨言,如果他们敢对黑白教有所不满,教主知道后便会依据教规对这些教徒实施严惩。”
我:“靠,邪教就是邪教,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就是个传销组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封建落后的独裁世界。”
凌妙然:“不仅如此,黑白教的教规据说对教徒极为苛刻,并且对违背教规者的惩罚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即便是在黑白教鼎盛时期,也有大量教徒因违背教规被沐青蓝以极为残忍的手段实施惩罚,这些惩罚中包括了剥皮、烹杀、断肢、削骨等等,不少教徒还没来得及等到明朝派遣李崇华对黑白教实施清剿,就已经被沐青蓝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我:“这我就不明白了,这个邪教对教徒的手段如此残忍,那怎么还有大量的白痴愿意加入其中呢?”
南宫藜:“古代人的思想哪有现代人那么理性科学,他们对蛊术和引虫术都不了解,自然会以为这些手段就是神迹,再加上一些话术技巧,很快就能对民众进行洗脑,你看,即便是现在都到了二十一世纪了,还不是有不少有文化的人被哄骗进传销组织?人心啊,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就在我们三人闲聊之时,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在前方的路上当着我们的面横穿而过,可当我们快步走上前去查看时,又发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看清楚了吗?”
我问南宫藜和凌妙然道。
凌妙然:“好像……是个老人?”
南宫藜:“心跳声像是一个老女人,年纪至少也得有八十岁了。”
我搓了搓鼻子说道:
“可味道不对,这不是老人的味道。”
凌妙然:“的确不是,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像人味儿又不全像。”
没错,正如凌妙然所说,刚刚那个身影所残留在路上的气味,怪得渗人,乍闻之下,与人的味道没什么不同,可再仔细闻一闻,又能感知到与常人之味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么古怪的气味我还是头一回闻到。
寂静的废墟边缘,突然传来一阵不明骚动,我们三人猛一转身,透过一层层歪七扭八的房梁和砖墙,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轮廓正蜷缩在离我们并不算远的一处角落里,正颤抖身子发出孩童般的哭泣声
那哭声听上去与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有过刚刚的经历之后,我们现在谁也说不准眼前那个笼统的身影到底会是什么。
“等一下。”
凌妙然突然叫住了我和南宫藜,只见她弯下腰,随地捡起一块儿石头便朝着那孩子用力扔去,石子儿精准的穿过一片残垣断壁,直接打在了那孩子身上,被石头打痛了的孩子顿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那声音听上去可不像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叫声。
叫声停下的同时我看到,那个长得像孩子的生物两腿一抖,随即身子一挺,像一条大鱼似的“滋溜”一下钻进了黑暗里,转眼便没了踪影。
心惊之余,我忽然闻到身后有一股诡异的气味儿正在朝我们这边靠近,那气味儿非人非鬼,和刚刚在路上残留的下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对此我们三人全都没有回头,更没敢转身,随着那股味道的逐渐逼近,我隐约能听见一个飘渺的脚步声正从我身后传来。
“我讨厌这样。”
南宫藜又恐又怒的说道。
我和凌妙然听到后,不约而同的表示:
“我也是。”
“我也一样。”
那东西已经离我们三人非常近,我生怕它会对我们有什么企图,于是在恐惧的“激力”之下,我唤出了睚眦扇,随即转身朝身后看去,正想挥扇,可脑子却已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给吓得一阵酸麻。
只见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老妇人,她衣衫破败,长发凌乱,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密,好似疤痕一般,她的眉毛很淡,细看下几乎等同于没有,在其凸起眉骨之下,一双深凹在眼窝里的眸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浅蓝色,而这对眸子此时配合着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神色空洞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