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斜倚在崔家大厅上首的梨花木椅上,二郎腿翘得老高,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吹着茶水,在崔家大宅倒比主人家更显自在。
他两侧立着的四名侍卫,皆是腰束宽刀、肩背挺直,玄色劲装下肌肉紧绷,眼底的冷光扫过厅内,满是生人勿近的煞气。
崔府丫鬟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崔老爷子扶着拐杖踏入大厅,青布长衫下摆扫过门槛,就见上首的秦管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茶盖与盏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崔老爷子眸光微敛,压下心里的不快。
“秦管家来此有失远迎,不知道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崔老爷子,你倒是来得慢,让我好等。”
秦管家终于抬眼,目光戏谑的落在崔老爷子身上,
“你可知你那孙儿干了什么好事?竟敢在街头冲撞我家小姐,还动手打伤府里的嬷嬷和奴仆——真当我秦府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崔老爷子缓缓走到下首椅子前坐下,拐杖轻轻顿在青砖地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管家慢悠悠的说道
“秦管家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主位上,秦管家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坐主位有什么不对,他们老爷可是官老爷。
“呵,崔家不过是商户而已,就算是皇商也还是个商户,士农工商,谁让我家老爷是官呢!崔老爷子,你那孙子呢?怎么不出来?打了我家小姐的人躲起来了不成?”
崔老爷子接过婢女地过来的茶盏,脸上并无无半分波澜,他垂眸,幽深的眼眸里暗藏着怒意,
“孙儿在待客,有事你就和我说吧。”
“待客?你们家有什么客?不都是些商户,叫他过来。”
秦管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将茶盏墩在桌上,茶水溅出湿了桌面,
“崔家竟然当街拦住我家小姐,害得小姐受了惊,嬷嬷上前阻拦反倒被他的人打倒在地,你们家是不想活了?
我看你崔家是看不清楚形势啊!”
他极不高兴,以前来崔家就像祖宗一样被哄着,好茶点心伺候着,可今天来,桌上就只有茶水,连说话都硬气了,以为退了亲就没关系了?
“我孙儿自幼规矩,从不会无端惹事。”
崔老爷子仿佛看不到秦府管家的不满,声音依旧平缓,甚至还招呼婢女给他换了一个茶盏将茶倒上。
“据我所知,是秦府嬷嬷先打了我孙儿耳光。若不是你家小姐在旁默许,一个下人敢动手?”
秦管家脸色一沉,拍案而起,座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派胡言!我家小姐金枝玉叶,怎会做这等事?崔老爷子,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今日要么拿十万两白银赔偿医药费和小姐的惊吓费,要么就让你孙儿安分履行婚约,这事我便不再追究。”
“十万两?”
崔老爷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秦管家怕是忘了,当年这婚约,本就是秦府托媒人来求的。后来也是你秦家说解除的,既然你家小姐既看不上我孙儿,倒也不必强求。”
他顿了顿,拐杖又轻轻一顿:
“看在往日情分上,这里有一百两,够给你家受伤的下人买药治伤。至于婚约——”
崔老爷子抬眼,目光锐利如锋,
“我崔家孙儿,高攀不起秦府小姐,还请秦管家回去复命,莫要耽误了小姐另觅良缘。”
“你敢!”
秦管家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震得跳了起来,
“崔老头,你可知拒了这婚约是什么后果?信不信我秦府一句话,就让你崔家在这城里无立足之地!”
崔老爷子缓缓起身,理了理长衫褶皱,眼神平静地扫过怒目圆睁的秦管家和他身后蠢蠢欲动的侍卫:
“秦府势大,崔家自然知晓。但我崔家做人顶天立地,从不做趋炎附势、委屈子孙的事。
秦管家要动手,或是要传话,崔某都接着。恕不奉陪,送客!”
“好胆,我看你崔家是不想在京城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