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宠妃难为（7）
翌日，刘敏生硬着头皮到前朝，他身前本该是穿戴整齐的皇帝，现在却空无一人。
“诸位大人，陛下前夜感染风寒，今日高烧未退，朝会取消。”
因病罢朝总比喝醉了爬不起来要好听一些。
众大臣又跟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也都散了。
言云臻醒来时，发现身侧躺着其他人。
精致而空灵的眉眼，小而挺翘的鼻，薄却润泽的唇，这分明就是一张和苏寄云如出一辙的脸。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言云臻确认自己和秦郁舒是分被而眠，松了口气，他忍着头疼，蹑手蹑脚下床，没惊动任何人。
云儿，昨晚我梦到云儿了。
他端起昨天的隔夜茶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触及舌根也变成了蜜水。
云儿好像吃醋了，不过幸好我机灵，这么多年牢牢守住了我的忠贞，嘿嘿，云儿还捏我的下巴，怕我冷，还用手帮我隔绝案几，她的手凉凉的，就像她真的在我身边一样……等等！
做梦，能有这么真实吗？真实到能感受出触感、能闻到她身上的苏合香？
苏合香？
他所熟知的，爱用苏合香的不就只有一个人吗？
言云臻眸光顿时复杂起来。
刘敏生应付完大臣回来，接到的第一个活儿，就是去弄清合宫妃嫔平时都燃什么香。
太阳到底打哪边出来的？刘敏生虽然不理解，但照做。
内务府整理的各宫香料用量很快呈送到言云臻面前。
刘昭仪用蘅芜香，陆婕妤用蜜梨香，安美人用九合香……
合宫上下，爱用苏合香的，只有钟粹宫一处。
言云臻撇下手边堆成山的奏章，急匆匆往外走，“刘敏生，苏婕妤现在何处？”
刘敏生：您把老奴当什么？
“苏婕妤如今，应该还在盘龙殿睡着，如果出了意外，那她应该已经回钟粹宫了。”
言云臻瞥了刘敏生一眼，“朕近日，是不是待人太温和了？”
“算了，摆驾钟粹宫。”言云臻推算了一下，秦郁舒要去找刘昭仪和白宝林玩，现在肯定回钟粹宫用膳，紧接着就要挑衣服梳妆了。
摆驾，但只有皇帝一个人。
他严令禁止其他人跟着他，凭借武功高强，以及能让所有人闭嘴的威慑力，言云臻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嘴能骗人，但行为举止的细节不会。
月泉用银制小叉叉起水果送到秦郁舒嘴边。
“这荔枝呀，可都是闽地长官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婕妤尝尝？”
秦郁舒躺在藤椅上，玉珠负责给她的话本子翻页，她只负责张嘴和动眼珠子。
用小碗接住她吐出的核，月泉又叉起一块白生生的苹果，“这是渤海郡郡守进献的林檎……”
“不吃这个，给我换一个。”秦郁舒倔强偏头。
在有其他水果的情况下，她！是！一！口！苹！果！都！不！会！吃！的！
玉珠顺着她偏头的方向调整话本的放置。
“那红提呢？”
秦郁舒没说话，直接张嘴。
这就对了，言云臻暗暗点头，苏寄云一口生苹果都不吃，但是对醉仙楼胖大厨的香酥苹果情有独钟。
钟粹宫的午膳极尽丰富。
麻辣肚丝，芜爆仔鸽，八宝葫芦鸭，虎皮鹌鹑蛋，花菇鸭掌，野参鸡汤。
秦郁舒每吃一口菜，都会浅抿一口汤。
这样奇异的习惯，言云臻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言云臻在盘龙殿匆匆用了午膳，就命人把秦郁舒从绛紫宫请过来。
连续两天都被打断的秦郁舒很愤怒，走之前狠塞了一口莲花卷，只是可惜，麂皮软底的十果绣鞋，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发出太大的声响。
“妾见过陛下。”秦郁舒敷衍地行礼，然后自顾自站起身，一句话也不多说，找了把椅子坐下看指甲。
像！太像了！
言云臻现在已经很确定她就是苏寄云，对她的包容度陡然上升。
“你如今的记忆，完整吗？”
秦郁舒愣住，老实回答，“妾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十五岁之前的事，妾都忘了，只是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
三皇子诓骗苏绿夏为他做事，就是冒认了片段中的恩爱眷侣的男子的身份。
对，太对了！言云臻几乎要拊掌叫好，完全吻合！
苏家出事的时候，苏寄云才刚及笈。
“朕昨日醉后，没有说什么吧？”
原来是为这个。秦郁舒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试探，“陛下是想问妾，妾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这样啊，”秦郁舒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突然站起来，走到言云臻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陛下要不要再问问妾，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他已经酒醒了，却没有反抗。
秦郁舒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要松开他，手却被人握住。
天旋地转间，攻守之势异也。
“这是陛下越的界，可不能算在妾头上，说妾违背交易原则。”
她谨慎补充。
说实话，有人喂水果帮翻页，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吃就吃的生活，过着确实容易上瘾。
言云臻反客为主，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把她的头转向一边。
她的左侧后肩，有一粒绯红的小痣。
手下皮肤的触感细腻温热，言云臻清楚她未施粉黛，只涂了薄薄一层口脂。
“是朕的错。”他喃喃。
秦郁舒推开他，坐起来，理了理衣襟，“倒也没这么严重，不至于道歉……”
“是朕的错！”言云臻用力攥住她的双手，蹲在地上，略微仰头，和她对视，“是朕不好。”
他眼底已经有了湿意，秦郁舒感受到手腕传来的滚烫温度，突然明白了。
言云臻这个愣头青，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朕失约，没有及时赶回来，是朕无能，致使他们竟敢拿苏家开刀，是朕软弱，才让后宫有了其他妃嫔，是朕的错，居然没有一眼认出你……”
眼看着他又要落泪了，秦郁舒挣开他的手，俯身抱住他。
视线骤然黑暗，鼻尖萦绕的，全是苏合香清甜的香气，言云臻无措地眨眨眼，含着的泪终于落下。
他听见抱着他的女子说：“阿佑，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