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宠妃难为（4）
秦郁舒其实有点纠结要不要安慰他。
不过幸好，言云臻很快收起悲伤，他问：“朕说这些，没别的意思。苏绿夏，你也没别的亲人了，不如留在宫里，和朕做个交易，如何？”
“妾想先听听看，妾有什么东西是能和陛下做交易的？”
“朕给你珠宝华服，给你地位，给你外人眼里的宠爱。你只需要好好活着，每天好好打扮，好好吃饭，别贪图其他东西。只要让朕、让朕看看她好好活着的样子，就够了。”言云臻神情复杂，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不知道他的云儿在天之灵会不会怪他。
怪他平白扯了另一个无辜女孩入漩涡。
秦郁舒纤眉浅浅皱起，颇为不解，“陛下给的条件这样诱人，妾是被清河郡主送进宫的，自由已失，什么都不付出，却得到这么多好处，妾实在惶恐。再者，陛下是天下之主，何须来问妾的意见？”
他的意思是，他除了爱，除了欲，把一切都给她，只要她留在宫里好好享用这些就够了。
啊？上哪找这种好事啊？
言云臻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掺杂着几分甜蜜。
“儿时，朕第一次见她是在护国寺。回宫后，朕缠着母妃宣她母亲入宫觐见，想再见一见她。”
他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痛却纯甜的过往。
“她梳着双髻，像脑袋上长着两个小包子，脸也肉乎乎的，”言云臻眼里泛起名为神往的涟漪，“她一句话都不肯同朕说，朕问了好半天，把母妃小厨房里最好吃的点心都给她，她才勉强愿意开口搭理朕。”
“她说她母亲原本要带去醉仙楼吃胖大厨做的香酥苹果和双色豆糕。”
“就因为朕一句话，她就去不成了，她还说朕根本不尊重她，连她的意见都不问，她不会喜欢不懂得尊重的人。”
“所以，”言云臻突然正色，“朕不爱你，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举止，你只需要在朕眼前演好她还活着的戏，让朕看着就好，至于别的，就算朕给你的报酬。你如果觉得冒犯，朕可以给你一笔钱，放你出宫。”
他会这么好脾气地询问，是因为苏寄云喜欢尊重她的人。
比起看不见苏寄云活下来的样子，他更怕百年之后，再次见到苏寄云的时候，苏寄云会不喜欢他。
“妾了无牵挂，这个交易，妾愿意做。”
秦郁舒虽然觉得有些怪，但为了走剧情，还是点头答应。
皇帝还是很忙的，用完午膳，言云臻没有午睡，又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苏婕妤，可要传轿辇？”玉珠跟在秦郁舒身后，有些雀跃。
“不必了，”秦郁舒嘴角挂着浅笑，步履款款，“本就是出去散散步，传轿辇，反倒失了本意了。”
“听说御花园有一株姚黄，前几日才开花，宫女们都争着去那附近当值呢！”
玉珠昨日死里逃生，又成了三品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跟在秦郁舒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秦郁舒也不阻拦。
口无遮拦的人，跟在她身边，才能帮她多多树敌。
“那咱们就去看看，这传闻中担得起国色天香四字的牡丹吧。”
这会儿方过午时，日头还大，秦郁舒没遇上别的妃嫔。
那株姚黄牡丹果真开得极好。
翠幄密遮春去路，黄云低映晓来妆。十分喜气眉间见，快泻鹅儿醉洛阳。1
秦郁舒看着状如皇冠、颜色鹅黄的牡丹，也觉得欢喜。
“婕妤喜欢？让奴婢摘了为您簪上吧。”玉珠见她潋滟的眸光落在艳色的花蕊上，知道她喜欢，便上前摘花。
茂密枝叶后边，脚步声和珠翠声传来，秦郁舒了然，淡淡地垂下眼眸，“玉珠，本宫要枝头最大的那朵，它更衬本宫今日的装扮。”
“呵，哪里来的乡野村妇，也敢混到御花园来，白白糟蹋了这上好的姚黄牡丹。”
起势逼人的女子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宫人，染着蔻丹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吩咐身边的嬷嬷，“李嬷嬷，还不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粗鄙村妇！”
“是。”
李嬷嬷应声，把已经呆住的玉珠扇倒在地，又看向一旁的绝色女子，觉得眼熟，但愤恨更多些，“哪里来的野丫头，见了贵妃娘娘，也不知道行礼吗？”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秦郁舒声音淡淡，只是敷衍地福，未行参拜大礼。
她低着头，陆琦珍看不真切。
只是她一跃成为三品婕妤，从春北苑贱婢入主钟粹宫，甚至还得到了暂居盘龙殿的殊荣。
自年少起，陆琦珍就心悦光风霁月的二皇子言云臻。
出身高贵、顺风顺水的她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不叫起，秦郁舒便自顾自直起身子，伸手去摘长在枝头的嫩黄色花朵。
“大胆！”陆琦珍气急，独守空房多年的怨气一并撒在她身上，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区区婕妤，竟敢，你……”
秦郁舒捂着脸扭头，琉璃似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两人站得很近，即便她捂住半边脸，陆琦珍还是能够看清她的长相。
长串的责骂就这么卡住，陆琦珍结巴起来，“苏、苏寄云？你怎么还活着？”
“妾身苏绿夏，贵妃娘娘想必是认错人了。娘娘气也出了，这花，妾身就摘了。”
秦郁舒折下巴掌大的花朵，簪到自己鬓发间。
又见故人对陆琦珍造成的冲击太大，她不再纠结出气的事，准备带着仪仗回宫，想要修书一封传给宫外的父兄。
【她这就走了？那我这巴掌不白挨了？】
秦郁舒有些怀疑，堂堂贵妃，战斗力就这么点？
于是她继续点火，用陆琦珍能听到的音量说：“什么贵妃娘娘，从前争不过逝者，往后，也争不过我这个村妇。”
“你说什么？”陆琦珍不可置信地转头，伸出水葱似地食指指着她。
她最听不得这个。
陆琦珍不再给秦郁舒说话的机会，留下两个小太监，“婕妤苏氏，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让她在这儿跪足一个时辰！你们给本宫看好了她。”
注：1 出自宋代 虞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