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许久没同自己这样贫嘴了，换做其他时候杨氏铁定开心，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现在徐佑廷就是将她夸出花来，她也不会受他蒙蔽。
他不过是想帮韩氏说好话而已。
但今天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给韩氏一点教训。
“那看样子是为娘的错了，都说慈不掌兵，同样的慈也掌不了家。”
杨氏轻飘飘的语气叫底下跪着的王家的头皮发麻，太太可能并不是多狠毒的人，罚人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
罚下人的话是跪几个时辰或者打几板子，又或者罚月钱……最重的就是撵出去。
罚姨娘，就是抄女戒和经书。
可是执行的人是周妈妈，太太吩咐打三板子她能加到十板子，一遍经书她能加到十遍，一个月的月钱她能改成三个月甚至半年。
姨娘身份特殊，被罚还是小事，怕的是府里人见姨娘碍了太太的眼，后续落井下石。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越说太太就会越生气。
因为自己是太太派去约束监视姨娘的人，自己此刻为姨娘说话反而会让太太感到被背叛，更觉得姨娘会蛊惑人心。
她将希望全寄托在了徐佑廷的身上，希望三爷千万要护住姨娘啊！
徐佑廷也如她所想的开口了，“都出去吧，我和母亲有话要说。”
周家的和杨家的相视一眼，都看向杨氏。
她们都怕太太又被三爷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
徐佑廷看向二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要我说第二遍？”
周杨二人慌忙低下头。
徐佑廷抬起右腿往左膝盖上一搭，轻轻嗤了一声。
杨氏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正说着韩氏和王家的不懂规矩呢，她自己的人也立马不懂事起来了。
满脸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
杨家的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周家的瞪了一眼，心不情不愿跟着一起出去了。
王家的也忙起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杨氏瞥了儿子一眼，直了直腰，“说吧。”
说什么这次也不能被他诓了去。
杨氏是能挣钱，可她坏了家里的规矩，还阻碍了儿子说个好亲事。
自己容忍她这么久已经够仁慈了。
再这么纵容下去不说嫣然心里不舒坦，那两个好儿媳估计也得怪自己这个婆母处事不公了。
徐佑廷放下腿，看向她，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儿子打算放韩氏出府。”
杨氏眨了眨眼，没听懂。
徐佑廷又恢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无所谓地说道：“如今我三家铺子在手，生意都红火，无人再敢说我是败家子，离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杨氏觉得自己儿子不是这样子负心薄幸的人，“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徐佑廷点点头，“喜欢啊，她会做好吃的能帮我挣银子长得还不差，儿子能不喜欢吗？”
杨氏不懂了，“那你为何……”
徐佑廷烦躁道：“怪就怪她不懂规矩，帮我做成了两笔生意就真以为我离开她不能活了不成，动不动就邀功请赏。”
杨氏狐疑地看着他，自己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别看平时一副混样，其实最有良心了。
徐佑廷接触到她的眼神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娘在有关韩佳茗的事上被他糊弄错多了，现在警惕性还挺高。
他只能改变策略，看着杨氏苦笑着开口：“在娘眼里我就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我虽喜欢她，可是也不至于至置前程和家庭和睦于不顾。如今京城中人都知道我宠爱一个妾室，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把嫡出的女儿嫁于我，就算有愿意的，将来人进了门，又如何容得下韩氏？”
听了这话，杨氏脸上的怀疑才渐渐消失。
她松了口气，欣慰地开口：“你明白就好。”
“我虽不如大哥二哥有出息，可好歹也是娘精心教导着长大的，这点事如何看不明白。”
“这件事还是要你爹点头。”
当初为了名声和面子，将人纳了，才半年又把人放出去，就怕有心人拿此事作伐，说徐家的不是。
徐佑廷道：“这是自然，我会找时间对父亲说。”
“还有你祖母那儿，她心善。”
“祖母没意见。”
杨氏酸溜溜地道：“倒是我多事了，你一直跟你祖母最亲，定然早跟她通了气的。”
徐佑廷忙转移话题，“今晚让王家的等人同桌吃饭的事，是我的提议，吃烤肉人多才热闹。”
天不早了，杨氏也乏了，既然他已经决定放走韩氏，她也不想再为这等小事追根究底。
“ 下次可不许了。”
“是。”
“我看放她走也不急于一时，你父亲最近事务繁忙，等他忙过这一阵你再去同他说吧。”
“都听娘的。”
屋外廊檐下，杨家的拉着周家的诉苦，时不时瞪王家的一眼。
王家的也没心情听她说了什么，满心都是对韩氏的担忧。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房门开了，王家的第一时间看过去。
徐佑廷却直接走向杨家的，说出的话和天气一样冷：“既然不爱干采买上的活儿，那就去打扫马厩和茅厕吧，想来这活儿定能合你心意。”
杨家的脸色一白，“三爷……”
徐佑廷却直接转身看向王家的，“走吧。”
王家的眼神一亮，忙跟了上去。
季云一直守在沁香院外面，看到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
借着雪光和沁香园门口的灯光，他将王家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受罚才松了口气。
王家的问道：“没惊动姨娘吧？”
季云眼中闪过一次不确定，却还是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王家的点点头，看向也转头看过来的徐佑廷，福了福身，神情羞愧地道：“奴婢给三爷添麻烦了，姨娘待我们太好，我们忘了规矩。”
徐佑廷想到她刚刚处处维护韩佳茗，神情不由温和下来，“如果我让你一直侍奉她，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如果离开徐家呢？”
王家的一时没明白，徐佑廷便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她不适合徐家，我打算放她离开，你愿不愿意同她一起走？”
“我想以她的能力能给你们的一定不比徐家少。”
王家心念急转，难道太太不追究的代价就是把姨娘赶出去吗？出去后姨娘还能嫁什么样的好人家呢？
徐佑廷通过她的神情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道：“如今她手里也有了一小笔银子，到时候我再给她一些，以她之能，出去开个铺子不是难事。不管将来嫁不嫁人，日子过的都不会差。但……我相信定有人能慧眼识珠发现她的好。”
说到最后，他只觉得满口都是苦味。
王家却成功被他打消了疑虑，因为再没人比她和青芝更清楚姨娘的好了。
当下便福身道：“奴婢愿意跟随姨娘。”
徐佑廷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你回去问问青芝，这事暂时别告诉韩氏，等时机到了，我亲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