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棠眼里突然出现一抹阴狠，脸上是肆意张扬的笑容。
脑海里浮现出十五岁的自己，偷偷站在街角，瞧见对面贵族学校出来的窈窕淑女，耷拉着沉默的小脸，伸手拉开黑色宾利车门，弯身坐进去。
“砰”的一声，黑色宾利车门关闭，将拥有着同一张面孔的两个稚嫩少女，隔绝成两个世界，那一瞬，街角少女嫉妒心悄悄爬满脑海里每一处沟壑。
偶尔夜深人静，躺在逼仄行军床上的少女会忍不住想，城堡里的公主应该输在松软的大床上，或许连床边的月亮都会格外眷顾她。
月辉清幽，透过柔软的纱幔，亲吻公主的脸颊。
每每想到这里，行军床上的少女就会狠狠闭上眼睛，握紧拳头，任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在梦里，她会变成城堡里的公主，而现实因为梦太美，导致第二天参训起晚了，挨了教官三皮鞭。
皮开肉绽，伤口一周才慢慢结痂。
身上的伤是好了，可是心底的伤又怎会快速愈合。
有时，她会想：如果城堡里的公主突然死了，会怎么样？
然而，现在她已早就不是那个行军床上十五岁的少女，她也算是苦尽甘来，又学了一身本事，应对任何状况游刃有余。
她终于不再嫉妒城堡里的公主。
长大了，她才知道，城堡也可能是牢笼。
可是，天意弄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去认识公主，她就香消玉殒了。
于是，她刻意没有亲自去求证两人的关系，对此也是选择完全相信韦先生。
就是因为，两人将近十年的羁绊，因为一时嫉妒枝桠疯长，她到底心底存了一丝愧疚。
尤其是……
她不愿再深想下去。
而她今天之所以会带厉桥南来见叶棠，也是想看看他最真实的反应。
以此来证明，叶棠的死真与他无关。
帮死者整理好衣服，扶正皇冠，突然抬眸，目光投向厉桥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朝他伸出手，勾勾手指。
厉桥南不解，凝眸看她，唇边漾出一丝笑意，“钱刚才都给你了。”
说实话，厉桥南出门基本都有乔彦在侧，他身上也从不带现金，这些钱还是上岛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塞给他的。
言毕，还伸手掏了下身上的口袋，眉头一挑，“真没了。”
“不是要钱，你身上还有一条海棠吊坠项链？”
“……？”
思量片刻，厉桥南还是将口袋里海棠吊坠项链递给她，挂在身着白纱裙的女人脖子上。
离开太平间，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嗷呜。”
远处，卢克发现主人正在向它走来，兴奋挣脱牵引绳，朝厉桥南跑过去。
中途瞧见主人身侧是上次攻击对象，突然就转移目标，一跃而起，向叶棠扑过去。
争取拿下这个女人，在主人面前图个好表现。
哪知，卢克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厉桥南忽然抢先一步，挡在叶棠面前。
此刻，卢克嘴里轻咬着厉桥南的左臂，松口也不是，不松口也不是。
两只眼睛架在鼻梁上，感觉上方空气略为稀薄，带着一丝寒气，还有主人看它的眼神……
愣神三秒，卢克松开口，卷起尾巴乖巧坐在半道上，眼睛里充满五分哀求，五分期待，好像在说：“我错了。但她是谁，不介绍一下？”
“厉先生，对不起。”乔彦气喘吁吁追上来，一把薅住牵引绳，紧紧捏在手心，“叶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它蛮可爱的。”
“……什么？”卢克吐着粉嫩的舌头，昂头望着叶棠，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在质问，“我是男生，男生，哪有人说男生可爱的，唔……”
不开心。
卢克收回视线，郁闷地卧倒在路中央。
“啧啧，”叶棠内心咋舌，瞥了一眼身旁正在训斥卢克的厉桥南，“这狗的性子，怎么和它主子有点像。”
凶起来要吃人。
不过……
叶棠抿唇偷笑，厉桥南唯一比狗有优势的是，不高兴可以骂人。
“你笑什么？”厉桥南从后面追上来，莫名其妙道。
嘲笑别人被抓包，叶棠丝毫不慌，敛住笑一本正经道：“你家狗挺忠心。”
“忠心很可笑？”
“不是。”叶棠绷不住，转身倒着走了两步，歪头看他，“是你比较好笑。”
说完，不等厉桥南给反应，转身跑开了。
等叶棠走远，乔彦才走过来，恭敬道：“厉先生，返航的船已经等在岸边了。”
“好。”厉桥南停下脚步，转身交代，“留两个人在这里，你单线联系。”
“知道。”
“还有……”厉桥南抬眸扫视四方，向前迈了一步，低声又交代了一些话，才转身离开。
回程船上，叶棠坐在舱内，透过玻璃看海上风景。
厉桥南手拿一条驼色薄毯，披在叶棠肩膀，绕到她身侧坐下，笑问，“在看什么？”
“海。”
“……”厉桥南有点吃瘪，转眸看她，眼里道不尽的深意，“对我有意见？”
“有点。”
厉桥南蹙眉，“我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不过，叶棠生气的点不在于厉桥南说了什么，和做了什么。
而是在于，她心里依然在乎，厉桥南把那一条刻着“叶棠”二字，海棠吊坠项链挂在了别人脖子上。
叶棠一边觉得自己不够豁达，另一边又认为还是厉桥南对人家有感情，不然为什么要刻她的名字，还是那条项链本身的主人就是叶棠。
但，转念又一想，人家都不在人世了，还跟死者斤斤计较，心里憋屈又拧巴。
这一点，厉桥南貌似永远也不会明白。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往那方面去想。
好烦。
或许，是叶棠的烦躁感染了厉桥南，他在接电话时，突然吼了一声：“厉北辰，你还要点脸吗？”
厉北辰：“你休假是爷爷在董事会上决定的，你有本事去找他老人家闹，跟我吼什么。”
“哼，”厉桥南站在甲板上，冷哼一声，抬眸凝望一望无际的大海，眉头紧紧蹙着，“你就是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