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谷强自从来的第一天闹了一场后，后面都很沉默，几乎像个隐形人，郑红燕一直没正眼瞧他，现在看看，虽然是个土老帽，但倒是个会办事的。
“谷强，你放心，这包子我不白吃你的，回头我把钱给你。”
谷强点点头，没说话。
夏小瑕幽幽的声音响起：“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么不客气吃了人家买的包子，不给钱你还打算以身相许吗？不过，你有钱吗？”
郑红燕离家出走那天，她身上所有的钱就被没收了，这次出门为了让她吃苦，郑显武一分钱都没给她。
张巧兰倒是想给，但她没钱，攒的那点都被夏顺合拿走，就连一分的钢镚都没放过。
夏小瑕说得阴阳怪气，谷强心脏突突直跳，就连看都不敢看郑红燕一眼。
郑红燕也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肯定把钱给阎仲毅了，他不可能让我空着手上路的！阎仲毅，你回头把钱给谷强。”
阎仲毅眼皮都没抬一下，也没应声。
郑旅长确实给了钱，但也说了，那钱是应对不时之需的，不是给郑红燕享乐的。
等郑红燕安静了，夏小瑕轻轻拽了下阎仲毅的袖子。
阎仲毅不明所以地看她。
夏小瑕招招手，示意他低头说话。
阎仲毅低头，夏小瑕靠近他：“郑伯伯给你钱了？”
阎仲毅耳朵痒，咬牙，点点头。
夏小瑕就算计这事，他们是陪郑红燕才跑这一趟的，郑显武理应负担路费和食宿费。
她不穷大方，但也不占人便宜，刚刚那个大肉包算是他们自己的开销。
瞥了眼前面，夏小瑕跟阎仲毅贴得更近，跟他咬耳朵：“我们单独吃的东西不花他的钱，你把账记好，回头我把钱给你。”
一股细细麻麻的酥痒感从耳畔蔓延，滚烫灼人。
阎仲毅攥拳，飞快坐直。
夏小瑕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看他脸和脖子好像更黑了……黑红黑红的？
什么鬼？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
想继续战斗就明说，这才七零年，她能战斗十年直至八十年代的到来，who怕who？！！
夏小瑕气哼哼的一扭头看车窗外。
片刻后，有人戳她。
不等夏小瑕反应过来，耳后突然热烘烘的。
“不用你给钱，我有。”
夏小瑕猛然回头，嘴唇似乎是擦过什么东西，但是对方退得很快，不确定。
夏小瑕惊疑不定地瞅着老男人：“你有钱？”
阎仲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夏小瑕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一点：“你又借钱了？”
就知道会这样！
给她一百二就是诱饵，还账估计一百二都不够！气死！
不等阎仲毅回答，前座的郑红燕就冒头了。
“借钱？阎仲毅你问我爸借钱了？你借了多少？还得上吗？”
在客车里毫不避讳的问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把男人的脸皮扔在地上踩。
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阎仲毅脸上，夏小瑕都能猜到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无非就是这么大块头一个男的竟然是个没用的，还靠借钱过日子，还被女人当众羞辱，怂蛋！
“对了！夏小瑕，上次你跑我们家里，问我爸妈借了十块钱，你还了吗？”郑红燕又想起这事，问道。
夏小瑕好想揍人啊。
她现在的钱拿出来都能砸死这个白痴好吗？！
整个车厢里，估计就阎仲毅最沉得住气，好像周遭的目光与他无关。
“郑红燕，我不欠你父亲一分钱，不信你回去可以问！”
他声音冰冷，郑红燕缩回前座没再吱声。
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时不时有人晕车趴窗户上呕吐。
夏小瑕本来不晕车的，听着动静都反胃，干脆闭上眼睛睡觉，至于钱的事，回头没人的时候再找阎仲毅算账。
这回，轮到阎仲毅坐立不安。
视线时不时瞥向身侧的小媳妇，等着她睡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帮下忙，把那个颠簸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
但是……
“到了，下车了。”有人喊了声。
车厢里的人顿时忙碌起来，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拿行李，恨不得能第一个下车。
车开就困车停就醒的夏小瑕也睁开了眼：“到了？”
“嗯。”
夏小瑕不解地瞅了眼面无表情的老男人。
这家伙还生气呢？气性可真大。
前面，郑红燕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下车了，还不停的嘀咕着快要累死了云云。
想着她从上火车开始就没消停过，夏小瑕烦躁，忍不住道：“某些人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想去陕北？真是笑死人了！怕不是准备一路哭到陕北，然后在陕北继续哭吧。”
郑红燕一愣，立刻呛声回来：“夏小瑕你疯了吧，老找我麻烦干什么？我想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呵呵，要不是为了管你，我用得着一路颠簸的跟你到这里？”夏小瑕越想越气，气得尾音又开始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
“谁用你管？！”
“最好不用我管！”
“放心，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那你记住你现在这句话！”
两个人互撂狠话，一扭头，谁也不理谁。
这俩人起冲突的时候，其他男人都没有敢吱声的，除了阎仲毅。
“行了，先去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怎么走，三叔你来决定。”
夏柱子笑呵呵搓搓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去看看大队那边有没有进城的，可以搭他们的牛车回去，要是没有，就得走回去了。”
“行！”阎仲毅当即道。
“走回去？得走多久？”郑红燕立刻问。
夏小瑕也竖起耳朵。
“两个小时的脚程吧。”夏柱子说完，犹豫了下，看看郑红燕和夏小瑕，又补充了句，“三个小时……总该能到了……”
夏小瑕：“……”
地球毁灭吧！让郑红燕去陕北吧！像发疯的野狗般冲去陕北吧！！
地球当然不会毁灭，几个人运气极好，竟真的蹭上了牛车。
只不过人家牛车是大队里来接插队知青的。
俩女一男，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绿色军装，背着偌大的行囊，仍旧精神飒爽，白白净净的脸皮一看就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