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对着扩音器喊道：“为何要废除女子学堂？抵制什么不雅服饰？”
太学生们起着哄，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
那些声音让杨钊亭手上的扩音器，像是受不了这番吵闹般，骤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秦川捂了一下耳朵，然后指着杨钊亭的方向，喊道：“安静一些！让他来说！”
众太学生纷纷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你叫什么名字？”秦川再次指了指杨钊亭。
“回殿下，学生杨钊亭，是太学院的拔贡生，也是太学院的廪膳生。”杨钊亭还算镇定地回答道。
拔贡生，相当于“优推生”，是由州府县学府选举出来后，进行省一级测试或送至京城由礼部进行统一测试，而成功进入太学院读书的出类拔萃者。
而廪膳生，指的是由公家提供廪膳，补助生活的优等生。太学院每年的廪生定额为一百人。
这两个头衔报出来，杨钊亭心中还是略有得意的，毕竟整个太学院，能同时获得这两种身份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在太学院，许多学子非常崇敬他，都喊他“学长”。
不过，他看到燕王殿下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冷冷问道：“说说理由，为何要废除女子学堂？”
杨钊亭准备拿出早就酝酿好的一套理由，胸有成竹道：“回殿下……”
谁知，他刚开口，就被秦川打断：“这里没有什么殿下，我也是太学院的博士，就当是师生辩论吧，你喊我老师就行，你继续说吧……”
这一席话，却是在杨钊亭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是啊，怎么忘了呢，眼前这位，可不仅仅是权御天下的燕王，还是兼着翰林院大学士、太学院博士头衔啊，还是天下第一才子……
一想到这些，杨钊亭心里顿时为刚才的洋洋得意而自惭形秽，不知所措了来，想好的应对之词，一下子全忘了，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老师的话，学生以为……以为……”
旁边的太学生肘击了他两下，他总算把话说得流畅了起来——
“女子者，理当在家相夫教子也，若是让女子读了书，她们不思相夫教子，亦欲科举做官是其一，而又生出惰性不干家务是其二，而又眼高于顶不愿婚嫁不思生育乃是其三，女子读书，百弊而无一利，有违天理也。”
秦川听着这话，怎么有股耳熟感，一个国家生育率低，怪女人读了书不愿意生？
这好像还是某个一流大学着名女教授说的一个观点。
这纯属扯淡，百姓不愿意生，只是自身艰难，不愿子女跟着受苦罢了，要是条件好了，谁不愿生？
这是典型的把阶级矛盾转嫁给了性别矛盾。
当然大乾社会眼下却是不同，生不生，并不是女子所能决定。
想到这里，秦川开口说道：“怎么就有违天理了？我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女人是不是人？”
听到问话，杨钊亭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预想到了，燕王殿下的问题会一个比一个犀利……
“回老师，学生以为，女人当然也是人。”
杨钊亭回答完，秦川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女人能不能做官？”
听到这个问题，杨钊亭的后背已经开始冒出冷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如果说女人不能做官，那女帝、宫中女官又是怎么来的？
“女人当然可以做官。”
回答完，杨钊亭已经隐隐预感到燕王殿下的下一个问题，将极有可能是一记炸雷，让人应接不暇。
果不其然，只听燕王殿下问道：“那么，男女是不是应该平等？”
这一问题，直接把杨钊亭和所有太学院学生都问住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愕得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心中不断拷问自己，男女是平等的吗？男女应该平等吗？
要说不平等，也是对的，毕竟科举就不允许女子参加。
要说平等，也是对的，毕竟当朝皇帝就是女帝。
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啊……
他们也说不上来。
而秦川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紧接着朗声说道：“既然女人也是人，女人也可以做官甚至当皇帝，那么女子读书有何不可？”
“呃……”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太学生们被秦川成功绕进去了，纷纷点头起来。
秦川抓住时机，不让他们将男女平等话题转移到“阶级上男女为什么不平等”，不给他们过多思考时间，继续说道：“既然对女子读书这件事表示认可，那么，女子穿学生装读书，又有何不可呢？”
这一句话，却是引发众人讨论。
太学生们叫叫嚷嚷，声音此起彼伏。
“这样的学生装太暴露了，不雅观！”
“对，有辱斯文！”
“这是荡妇穿的，哪有一点礼教！”
这时附近一所女子学堂的几名女学生，趴在墙边，偷偷往街上看来。
这几个女生生大约十三四岁，也都穿着立领半袖旗袍，扎着长辫子，搭配裙子、黑靴、白袜，模样儿文静水灵。
秦川让锦衣卫将她们几个带过来。
几个女学生盈盈行了礼：“参见燕王。”
然后乖巧地立在秦川跟前，大胆地望着秦川。
秦川让她们转过身，面对着太学生们，指着她们几个说道：“你们不要带着色欲去看人，也不要看见短袖子就浮想联翩，认真看看，她们只是露出了些手臂和小腿，真的暴露吗？”
太学生们仔细看着这几个女学生，这不就是所谓的“窈窕淑女”嘛，哪里暴露了，哪里不雅了？
看来都是瞎传的，好多人跟风，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这些女学生文静的样子，可讨人喜欢了，跟荡妇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太学生们顿时分裂成两派，一派说这很好看，很雅观，另一派坚持说这就是有辱斯文，不够得体。
但是没有人敢说这是荡妇了。
秦川可没太多时间跟这帮太学生们辩论纠缠，而是叫众人安静一些后，大声宣布：“既然你们都说女子免费读书有失公平，那么从今儿起，全国正式施行免费教育，所有官学，一律免除束修、课本费！”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太学生们纷纷止了议论，一下子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两息，所有太学生们激动地挥舞拳头大喊道：“万岁！万岁！殿下万岁！”
这声浪惊雷般炸响，响彻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