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凌岳的思绪。
凌岳将卫珩的检查报告放下，解释上面的结果：“你的心率有些异常，比之前每次检查都要快乐很多。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出现心悸的感觉？”
卫珩点点头，虽然以前也会出现心悸的感觉，但最近这几天出现的特别频繁，尤其在夜晚，心悸的感觉最明显。他将这些也告诉了凌岳。
“气促也比以前更厉害了？”凌岳又问。
卫珩再次点头。
凌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但是表面仍是淡定，连眉头都没蹙一下，他不能在卫珩面前表现出不安。
凌岳再次开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过于紧张的事？或者遇到什么压力了吗？”
“没有。”卫珩回答得很干脆。
凌岳这会却拧了下眉，他一眼就看出了卫珩在说谎。
他不仅是一名医术精湛的老医，也是一个富有洞察力的心理学家，卫珩再如何懂得隐藏情绪，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盯着卫珩的眼神变得锐利，声音也带着严肃：“我说过对我要坦诚。”
卫珩垂眸，盯着桌上的检查结果单，没有说话。
他知道凌岳看出了他有心事，但没看出他是哪方面的心事。
他的确是遇到一些事，但那事绝不会让他紧张，更不是压力。
这事他可以对任何隐瞒，却不能对凌岳隐瞒。
良久，卫珩缓缓开口：“我没有紧张，也没有压力，只是喜欢上一个人了而已。”
卫珩回答得很坦诚，也很认真，在说这话的时候，凌岳还看到他那原本如幽潭般沉寂的眼眸里有一阵波澜涌动。
凌岳没有感到意外，他觉得很正常，男生本就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个人很正常，他反倒还觉得这是件好事，男生可以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滋。
凌岳又问：“没有其他的了吗？”
卫珩摇摇头。
没有了，在他13岁被检查出这个病来后，他就开始在心里做断舍离，在这几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被他彻底舍弃，他的内心经过重重锻造，已被锻造成坚不可摧的冷硬堡垒，任何温情与关怀，在靠近他那冷硬的心时，都会如同遇到冰冷的岩石，被无情地弹开。曾经的温柔善良，在他一次次断舍离后，早已不复存在。
他认为只要对这个世界不再有多的眷恋，生死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用四年的时间，证实了他的想法。
可夏瓀却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这一切推翻。
他没有告诉医生，他整日整夜的害怕生命流逝，他开始害怕失去，开始渴望活下去，他想和夏瓀有更多的可能，有更多的以后。
就算要死，也要和夏瓀一起健康的老死。
他怎么甘心生命止步在一切都才刚开始的17岁。
他不甘心。
很不甘心。
凌岳看着卫珩摇头，这次他相信卫珩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虽然能喜欢一个是件好事，可似乎带给他的是负面情绪，不然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虽然这不是导致卫珩心率异常的主要因素，但是他正值青春期，又是情窦初开，无法很好的控制情绪，容易被情绪牵着走，若他一直受负面情绪影响的话，会加重他体内神经内分泌系统失衡，引起激素水平的变化，加重心脏的负担，不利于病情的控制与恢复。
“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对于充血性心脏衰竭的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态和情绪稳定对于病情的控制和康复非常重要。你能喜欢别人，是件好事，但是你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你积极向上的动力，而不是……”
卫珩敏锐地察觉到凌岳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冷声打断：“别说了。”
凌岳一愣，盯着卫珩的双眸，他的目光犹如一潭深水，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可在那幽邃的眼底，却潜藏着压抑的怒焰。
他知道卫珩一定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所以才打断她。
凌岳也意识到他刚那番话触碰到卫珩的逆鳞。
虽然他不了解卫珩对那个女生的感情，但是他可以从卫珩的眼眸中看出，卫珩一定非常、非常在乎那个女生。
“我也是为你好。”他轻叹口气。
“为我好可以，但不许说她不好，更何况也和她没关系。”卫珩态度冰冷，强硬。
“好好好，对不起，算我说错话了。”凌岳只好道歉。
卫珩陷入了沉默，看模样，像在沉思。
凌岳静静等待着。
良久，卫珩再次开口：“是不是只有心脏移植才能彻底根治充血性心脏衰竭？”
凌岳摇了摇头：“虽然心脏移植是一个有效根治心脏衰竭的手段，但他也不是唯一方法。如果你能一直保持良好平稳的情绪，保持良好的生活方式，是可以通过药物治疗，或者心脏再同步化治疗和植入式心律转复除颤器一些非侵入性或微创手术治疗，虽然不能说完全根治，但是也能显着的改善你的症状，延长你的生命。”
凌岳又道：“你现在就是有点情绪不太稳定，至少没有以前那么稳定了，不过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他看到了一眼卫珩，哪怕知道这话会可能会触到他的逆鳞，但他还是要说：“你这次心率异常大概率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感受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情绪，这些情绪有正面，也肯定有负面，它会一直伴随着你，引起很多连锁反应，”他看到卫珩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知道他的话又一次引起了卫珩的不适，但他没有停下，“我不是说你不能喜欢他人，我反而还鼓励你去喜欢他人，去尝试一下心动，但是我得提醒你，当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出现负面情绪时，你要学会好好调控它，不要让自己一直陷在里面。感情中遇到的负面情绪和其他地方遇到的负面情绪不一样，感情中的负面情绪像乌云一样漫天彻地，也像洪水一样汹涌澎湃，而你的心脏消化不了它们，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控制负面情绪。”
最后，在卫珩离开前，凌岳还是多嘴问了他一句：“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怎样的女生吗？”
“这和治疗有关吗？”卫珩问。
他答：“无关，就单纯好奇，想知道。”
他听到卫珩冷硬、干脆的拒绝声：“那你没必要知道。”
说完，卫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诊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