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段鹜驱车赶往研究中心第二研究所，距离总部有近80公里，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警报响起前，将人放了进去。
沈长泠不能死，这不仅仅是因为任务。
沉睡了十二个小时，沈长泠从舱体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总部。
“段鹜？”
“你有病？”段鹜不明白，人造人的高智商都用到什么地方了，你让他们拿你的身体做研究？”
段鹜太阳穴有些爆炸，不能打不能骂，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他都想不通。
明明自己会在十年后利用无数次时空节点回到过去，只为了救他，为什么还是不能相信。
这种毫无信任的感觉令段鹜无比焦躁，离开了实验室，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沈长泠的手指微微颤抖，很快又躺回了物质仓里。
段鹜有些搞不懂了，沈长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死还是想活。
……
脑海里闪过曾经和沈长泠的对话，段鹜突然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假命题。
沈长泠，真的明白什么是死亡吗。
人造人的第三个弊端，没有生存的意义。
沈长泠或许根本就不明白，死亡真实的感受，就像人类无法猜测蚂蚁在感受到即将被压死的那一刻，会不会惊恐，感叹命不久矣。
实验，是别人让他做的，意义，也来自于旁人的反馈，沈长泠知道什么是死亡，却根本感受不到人类对于死亡应该的有的情绪。
真是……操蛋。这根本不是他的沈长泠，可还要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可能性坚持下去。
段鹜难得给自己给自己点了根烟，靠在椅子上，汗水从额头滑落，混杂着几滴没有温度眼泪。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什么是无助了，对着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生存意义的人奉献努力的绝望，甚至无人可以倾诉。
委屈，憋屈。
过了许久，段鹜才睁开眼睛，属于人类的情绪一扫而空，踩灭烟头，他拨通了周行的电话。
“陈心安那个老东西活不了几年，来跟我干。”
他是这个世界上生物科学领域公认的天才，所以结局应该是他来制定。
……
七年后。科学实验基地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段鹜站在人群最中间注视着放大的显微镜图像，复制子细胞重组再生，和宿主细胞真正意义上的同频共生。
“人类老化甚至是死亡的器官可以通过好的组织再重新培养起来。”周行不可以思议看着报告数据里的记录，他们真的成功了，比预想中还要早。
沈长泠在物质仓里已经沉睡了三年时间，现在他已经无法脱离物质仓的营养供给，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
“我会立刻开始给他培养的新的器官。”段鹜看着沈长泠仿佛死去的宁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完成了。
耍他也好，骗他也罢，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无所谓，他会成功。
等沈长泠身体好起来了，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陈心安已经死了，哪怕沈长泠不懂为什么，他也只能报复这个人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没日没夜的盯着沈长泠的身体数据，不断改变维生方案，恐怕沈长泠早就死了。
段鹜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需要先给沈长泠重新培育出一副新的维生系统，至于有些事情，慢慢算。
……
这是沈长泠在物质仓沉睡的第四年，段鹜31岁，他实现了拯救人造人的计划。
沈长泠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只有段鹜一个人，好奇的四处看了看，却因为腿软而走不下来。
“段鹜，你辛苦了。”沈长泠的语气依旧那么平静，段鹜早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他笑了笑，走上前将人扶着坐起来。
“暂时还走不了路，坐轮椅吧。”
段鹜单手撑在舱体的外壳上，靠近放大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吓人
“沈长泠，你个没有心的家伙真是把我折腾惨了。”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会直接淹死在河里，不是来受这份罪。
当初救了他是错，签字也是错，坚持下去更是错。
“这次，我们是一边的吗？”
“戚。”段鹜不屑的鄙夷了一声“你说陈心安？你要看看他骨灰吗？”
沈长泠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睛，惊喜的伸出手臂”段鹜，四年了，要不要拥抱一下。
段鹜伸出手抱住这具身体，拥抱，沈长泠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纹身的位置还在胀痛。
“沈长泠，你要还有一丁点人性，就知道我为了你一句话过的是什么日子。”
准确的说，不是这个沈长泠，而是曾经那个杀死了他的沈长泠。
一周的相处，他被困在这里十几年，和一个人造人谈感情，都是他造的孽。
段鹜叹了一口气。“这是第几次回来了？”
沈长泠眨眨眼“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段鹜冷笑了一声，指尖抚摸着他的胸膛，尽管颜色已经消失不见，但突起的印记依旧能浅浅的感受到。
“我给你换身体把你摸了多少遍了？这点把戏还在这跟我装？沈长泠？杀了我的沈长泠？”
沈长泠身躯微微颤抖，低着头不敢承认。
“头抬起来。”
段鹜看着那双熟悉又脆弱的眼睛，抚摸着他的头发“跟我装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长泠犹豫了很久“……四年前。”
段鹜气笑了“四年前，你他吗的回来了四年不告诉我，拿我当傻逼呢？”
“我……沉睡呢呀”沈长泠茫然的看着段鹜，段鹜想给这人一拳，又怕自己把刚刚救活的人送走了。
“为什么不说。”
沈长泠低着头，想了很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我根本，不会爱人，我想，或许不应该让你知道我回来了。”
段鹜揉了揉拳头，在他额头上弹出个红痕。
“从你回来找我的那天，你就已经会爱了。”
“可是我害死了你。”
……
“我原谅你了。”段鹜张开手臂“抱一下。”
他知道，沈长泠为了回来，在那些不知道的时间里受了多少罪。
他们没有上帝视角，都不知道爱人在另一个时间里，即便有可能会失败，依然拼尽全力只为了在无尽的时空乱流中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