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禾这话在宋律听来就是在责怪他。
这让他下意识想到那日母亲对他说的话：
“儿子，这个赔钱货已经没用了，每日赚的那几个铜板都不够你买纸笔，现在你要去京城，家里也没多少银子，正好把她卖了，给你换些银子。她力气大，可以被富贵人家买了去做粗使丫鬟，日子比这好过不少，将来她还要感谢我呢！”
……
宋律的目光落在姜知禾脸上。
他这才发现，他这个妹妹，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眉如远黛，鼻如琼峰，唇如樱桃。
纤腰楚楚，身姿曼妙。
水绿色莲叶衣裳，腰间鹅黄色的丝带轻轻一扎，裙摆便犹如绽放了花瓣，展露出娇俏白嫩的内里。
“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宋律猛然回神。
就见姜知禾又眼泪汪汪。
明明才只见了这个妹妹两次，宋律却莫名怕了她。
“妹妹，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哥哥……”姜知禾哭死。
这人的敬业程度真是让人佩服。
然后她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十方斋吃饭啊？”
还想再表达表达真挚感情的宋律：“……”
房门被打开，宋律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张孝。
注意到他的目光，宋律目光微闪。
“宋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张孝话是对宋律说的，目光却是看向姜知禾。
宋律：“我们去十方斋，张兄也要去吗？”
“那当然，今日妹妹来，我怎么说也要请妹妹吃顿饭。”
张孝一口一个“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
这般称呼，并不符合规矩。
但姜知禾扮演的是一个怯弱胆小依赖哥哥的妹妹。
宋律没有开口，她也保持沉默。
姜知禾坐下后，宋律躲在她旁边，张孝则坐在她对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不知妹妹的名字是？”
姜知禾瞟了他一眼。
张孝注意到，立即姿势一变，风度翩翩：“方才实在是失礼，因为不知宋姑娘芳名，迫于无奈跟着宋兄称呼，宋姑娘莫怪。”
姜知禾心里呵呵。
面上则垂着头不说话。
张孝以为她在羞涩，心中得意。
宋律像是毫无所觉般：“虽然相处短暂，但是我心知张兄为人，必然不是那轻浮之辈。”
张孝畅然一笑，目光依旧落在姜知禾身上。
但姜知禾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垂着脑袋。
将胆怯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孝皱眉。
最后还是宋律笑道：“张兄莫怪，我这个妹妹生性胆小。”
那张小脸莹润，张孝心中的恼火消下去一些。
“这性格还真是有个性，方才在客栈时，众目睽睽之下她都能坦然自若的呼唤宋兄你，看来宋姑娘是不待见我啊。”
宋律一噎。
连连赔礼。
“不然这次还是我请客，就当是我替妹妹的赔罪礼。”
宋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要呕死，但张孝他得罪不起。
本来他还想着张孝过来，正好可以省一笔。
没想到，成也姜知禾，败也姜知禾。
姜知禾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低头吃饭。
而见此一幕的张孝更加生气了，如果姜知禾和他道歉，他还愿意花这笔钱。
但她这般不客气，对他瞧不上眼，张孝也不是冤大头。
美人他见多了。
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热脸贴冷屁股，什么时候轮到他去看的冷脸？
最后，这顿饭悻悻而归。
姜知禾捂着嘴打了个饱嗝。
宋律送走了张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对她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知禾眨眼，无辜道：“哥哥，我什么都没干啊。”
宋律心梗一瞬：“方才张兄他问你名字，你为何不回答他？”
姜知禾：“可是，君子口无戏谑之言，这人一来就叫我妹妹，毫不知礼不说，还是个好色之徒。”
宋律指着她气急败坏：“什么好色之徒！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啊。”
宋律：“……”
不知道你还这般理直气壮。
宋律简直要被这个蠢货给气死！
张孝可是江城玉山县县令的侄子。
要是能够攀上他，对宋家可是天大的好处。要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张家在，宋家必然扶摇直上。
然而这一切，都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真是无知！
“哥哥，我刚才看见你还有银子，想来应该是不缺银子的。”姜知禾说道。
宋律一口气噎在喉咙，难受得紧。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银子，剩下的，后面再说。
于是他道：“妹妹，哥哥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可是你刚才还请他吃饭啊，好几两呢。”
“那是哥哥最后的银子。”
“那哥哥明天岂不是要吃馒头和野菜粥了？”
“……你想哥哥这般受苦吗？”
“想啊。”
“我就知道你最心疼哥哥……”宋律猛的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姜知禾浓密的睫毛纷飞：“哥哥，以前都是我在受苦，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需要？”
宋律眼神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因为有妹妹在，若是没有妹妹，我怎么可能专心读书？也不可能考进会试。”
姜知禾“哦”了声。
就在宋律放松下来时，道：“那以后你就没有妹妹了。”
宋律脑子嗡得一声响，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他连忙解释，但姜知禾已经走远，他起身去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一辆华贵的马车，逐渐远去。
回去后，宋律寝食难安，脑子里环绕着的都是她临走前的那句话。
到底是气话，还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包袱里的银子不多了，只有十三两。
他借口要用心读书，关起门来谁也没见。
吃饭的时候也不与张孝他们一起吃。
而是等他们离开，悄悄让人送馒头和粥上来。
吃惯了好东西，这白面馒头、雪白大米瞧着就寒酸。
宋律心想，不行，他还是需要将人哄回来。
……
靖平郡王府。
大气磅礴的牌匾高高挂在头顶，下人穿着棉麻布衣，进进出出伺候府中的主子。
薛灵穿着浅色蝴蝶绣纹衣裙，两只梨花珍珠玉簪隐于发髻间，乌发柔亮，温婉贵气。
“娘，我不要学礼仪，你让那些嬷嬷回去吧。”
此时她正拉着靖平王妃的手撒娇：“娘，你不知道，我每日都要寅时起，犯了错还要被打掌心，那嬷嬷一点都不讲情面，而且我是主子，她是奴才，她竟然还敢这样对我。你把她们赶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