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舍不得你那俊俏情郎？”
“那倒不是。”闻歌忍不住笑了，她和萧意梧根本就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偏又不能解释清楚。她问宋青青，“其其姐姐呢，也一道住在宫里吗？”
“祖父可不会放她住在我宫里。”
宋青青自嘲地一笑，见闻歌满脸不解，与其让闻歌从旁人那里听到一些半真半假的风言风语，倒不如她自己将往事告知。
“当年，祖父想将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继室，嫁过去就能有个比我大十岁的儿子……我不愿意，后来碰见了微服的陛下。如果非要和个老头子过一辈子，我为何不选一个全天下最有权，最美貌的男人？我主动示好，陛下喜我温柔貌美，此后入宫水到渠成。此事是祖父一生的第二个污点，他恨不得将我逐出家族。凌霄，在我封妃前，宋家和我，不过陌路。如今，祖父也不过碍着陛下的面子，和我关系稍有缓和，可并不非真正喜欢我。宋其其住在老宅，跟着你进宫已是让祖父不喜，若敢留宿宫中，等着她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宋青青十三岁进京，十五岁进宫，初为美人，贵人，后晋升为婕妤、昭容，历时八年，显隆十三年封妃，分掌宫权。如今，整个宋家以她为荣，就连太傅宋川明提起这个孙女儿，也与有荣焉。
宋青青并不知晓闻歌已经从回忆中看到了这段往事。闻歌如今听宋青青亲口提起，感觉又有些不同。
“大姐姐。”闻歌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宋青青能在这复杂的宫廷一步步走到现在，她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鼓励，“大姐姐，方便的话，我也想多陪大姐姐几天。”
“怎么不方便？”宋青青挑眉，掩唇一笑，“再方便不过呢。这都是小事。”
林氏在青未宫睡了个午觉后，精神依旧不太好。宋青青本打算留她用了晚膳再出宫，见她如此，便也不勉强，只撒娇让林氏得空多进来看她，又说要留两个小姑娘在宫里住些日子。
“姐姐，我也很想留下陪你。”宋其其满脸惋惜，果然婉拒了，“只是祖父管得严，只能辜负姐姐美意，姐姐莫怪。”
“咱们姐妹间，别这般客气。”宋其其笑着让人拿了三只锦盒出来让宋其其带出宫，“以后想我了，多来看我。”
宋其其拜别宋青青，扶着林氏，由铃铛陪着，一起出宫去了。
“下次我进宫再带上她，可以吗，大姐姐？”闻歌见宋其其一步三回头，分明很想留下的样子，忍不住说。
“我没问题。”宋其其私下里完全没有宫妃的样，懒散随和地说，“但她应该没机会进宫了。”
“大姐姐，给我详细说说。”闻歌好奇心咕哝咕哝地冒着泡，她算是发现了，宋青青在宫廷里练就了玲珑心、通透眼，就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是三叔最小的女儿，三婶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因为没有儿子，一大把年纪拼着命生下的她。”宋青青知道闻歌对宋家知之甚少，怕她在老宅吃亏，并不隐瞒，“可惜啊，三婶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了。后来，三叔续娶了三婶的庶妹，也就是咱们现在的三婶。这位三婶可是个妙人儿，很快笼络得三叔眼中心里全是她。本来娶她进宋家，就是为了照顾襁褓中的宋其其，结果人倒好，哄得三叔和祖父祖母大吵一架，自请外放，一去多年不回，倒将宋其其扔给祖母养。”
宋一星和林氏每次提起三房都一句话带过，闻歌出入宋家老宅多次，也很少听人提及三房的事情，是以，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高傲得像个小孔雀似的宋其其，身世竟如此可怜。随即又疑惑起来，宋家三房如今只有三个女儿，还没有嫡子，后面的三婶既然受宠，这么多年竟一直无孕？
这么想着，闻歌就问出了口。
“呵。”宋青青一向不介意将这些秘辛说给闻歌听，“咱们上一个三婶，也是个狠人。她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在外面游医处求了一副药，彻底断了三叔这辈子生儿子的念想。”
“啊？”闻歌震惊了。
宋青青笑，“长见识了吧？还有更离奇的在后边呢。”
“快给我说说。”
“我们那位小三婶，三年前竟怀孕了，你说奇不奇。她以为是三叔不喜欢孩子，所以偷偷带信回来，想回太傅府养胎生子。三叔在小三婶显怀的时候才知道此事，让人灌了小三婶一副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审问小三婶和府里的人，都找不出那个奸夫是谁。如今，小三婶听说是被关在后院，三叔房中是一位通房在管。”
“大宅门里是非多啊。”闻歌感慨。
“其其长大了，早该订下婚事。祖父以为三叔会管，结果三叔那边这些年一点动静都没有，祖父一生气，也便懒得管。但其其年龄在这里，再不订婚出嫁，旁人该对太傅府指指点点。最多半年，她就会被打发出门。其其这是自己也坐不住了，怕祖父给她随意订下婚事，希望我能帮帮她。”宋青青唏嘘道，“我不过是隔房的堂姐，她祖父父亲都在，哪能插手她的婚事。”
“女人啊，长大后能走的路，就真的只有嫁人吗？”闻歌叹息一声，小声说。
她心中越发不想嫁人了，不想被圈在后院，一辈子只看得见内院的四面高墙，和其他女人争夺一个男人，这样的一生，想想都觉得窒息。
宋青青说，“这世上的路，都是走出来的。凌霄，你想走什么样的路，可要想清楚了。”
“我很清楚。”闻歌点头。
多希望有一天，女人不必依附男人，不再被人摆布命运，可以和男人一样，科举当官，撑起门户。从小娘就教她，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点点走，她想，她会坚持往前走，直到有一天，她回头再看时，她不是谁府里的苏氏、宋氏，而是苏闻歌，宋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