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一千零一
“咻——”
一道拖曳着长长焰尾的流星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然后——
“轰——！！”
坠毁在了青湖关外的黄土坡上。
“成功降落！机毁人没亡！”
古切尔兴奋的手舞足蹈。
果不其然！和他的预料结果一样！
经过强化的人体完全可以充当炮弹被发射出去！
“唔……呕——”
科琳娜七荤八素的从那块黑黢黢的圆形地板上翻下来，躺在沙地里不省人事。
索莉娅也有点晕乎乎的，但起码还能走路。
“你……是不是把我们当试验品了？”
“哪、哪能啊～”
古切尔咧着嘴，露出一个无害的纯棉笑容，只是嘴角的线头都崩开了。
“我可是魔王城天才首席科学家～你看，咱这不是成功出来了嘛～比步云舰还快哦！”
鬼知道这疯子是不是在盘算着以后出行都用这种方式，不过索莉娅已经明确表示嫌弃了。
“你这是偏见！你看看，人家一声不吭的多坚强！”
古切尔挥舞着小短手指了指鸯。
“……我感觉那不是坚强，像是有点快死了。”
“诶嘿～”
“——所以你倒是救一下啊！”
索莉娅一脚就把小熊踹飞了过去。
“切，凶什么嘛……”
古切尔不服气的揉了揉屁股墩，顺手就放了个再生术。
这才让吊着一口气的鸯勉强活了下来。
“呃……呃啊……”
软成一滩烂泥的科琳娜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她踉踉跄跄爬起身，走到索莉娅身旁坐下。
可屁股刚挨上黄沙没多久，目所能及的远处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些是来接我们的起义军！”
科琳娜欣喜的摇了摇索莉娅大声道。
“嗯。”
“喂！我们在这——哎哟……”
科琳娜刚想跳起来大喊，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用力绊住，差一点就朝着坡下滚去。
“啥东西？”
科琳娜扭过头来，放了个照明魔法。
随后从沙里刨出一根棍儿……不对，是旗杆？
顺着断裂的木杆子，科琳娜摸摸找找翻出来了一面被掩埋的旗帜。
在看清那面旗帜上的纹样后，科琳娜顿时心头一震。
“这是……萧家军的军旗？”
“……是外出的侦察兵相互遭遇了？”
科琳娜试图安慰自己。
“不，没有人会扛着军旗打探敌情的。”
索莉娅立刻给她泼了盆冷水。
“……可……明明正式交战的日期是明天啊……”
科琳娜心里顿时浮起出一个不妙的预感。
“轰——”
索莉娅朝着漆黑的沙坡下丢出一发火球。
沿着火球飞过的轨迹，夜色笼罩之处被尽数驱散。
“……！”
不只是索莉娅，就连目睹这一幕的科琳娜和古切尔都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那片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上，风沙与薄雪掩埋着数不尽的残肢与尸骸。
断戈折戟沉入千里血海中，这片寒冷的冻土里覆灭了整整数百万人的大军。
光是目所能及处，就稀稀落落折断了几百面旌旗。
“轰隆隆——”
远方的火光渐渐逼近，同时逼近的，还有那一声声马蹄踏碎钢铁的震响。
“……！”
几乎是第一时间，索莉娅就反应过来。
如果说科琳娜因为时间线重叠缘故预知了未来，那么撕开时空裂隙的龙神同样知晓即将发生的事。
既然他们的王府会遭到围攻……那进攻青湖关的起义军也一定会被提前清算！
“我们来晚了！那是骁龙军！”
“龙神将其他州的守军提前传送到这里，赶在我们之前就剿灭了起义军！”
索莉娅拉住了即将冲下沙丘的科琳娜。
可当她环顾四周寻找生路时，却发现四面八方到处都亮起了火光。
提前埋伏的黄朝大军早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轰轰轰——！！”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天空中的战舰已经瞄准了坠落的方向开始胡乱轰炸。
火炮弹幕如大雨般洗刷大地，古切尔立刻用法术将其余几人拉拽到背坡处。
“岩石盾！”
一座如城堡般的掩体迅速拔地而起，挡住了无数炮弹轰击和余波。
“呸呸……”
科琳娜拍打了几下面前掀起的烟尘。
“我们待在这乌龟壳里真的没问题吗？”
她有些担忧的蹙起眉头。
“没事儿～我的魔力还剩很多嘞！可别小瞧魔徒啦！”
古切尔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索莉娅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嘴。
“……”
“呃……”
古切尔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
忽然，科琳娜脑海里闪过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是来自未来的一段记忆。
漫天大雪中，漆黑烈火倾泄而下。
高温融化了雪景，火焰点燃了天幕。
像是一片黑色的天彻底崩塌，压垮了围堵在天京城西门外的千军万马。
随后只余下一地狼藉——就如眼前这样。
“索莉娅……”
“什么？”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索莉娅扭头看了她一眼。
“没、没事。”
科琳娜暗暗握紧了怀里揣着的拘魂地画卷。
“咚咚——”
一阵敲门般的声音突兀在众人耳边响起。
四处张望了一下，毫无发现。
错觉？
“咚咚——”
这次声音更明显了，像是来自脚下。
几人同时低头看向地面，却突然发现脚下的沙地不知何时变作了一扇陈旧的木门。
“……！”
还不等他们反应，那扇大门猛地被打开，门内的光景顿时映入眼帘。
而几人也由于失去了落脚处，齐刷刷被地心引力拉进了门里。
随后大门又猛地关闭。
“呼——”
一阵寒风吹拂而过。
在炮击停歇后，聚拢而来的骁龙军们地毯式搜查了好几遍。
岩石盾和大门都消失了，甚至刚才几人出没的痕迹也无影无踪。
另一边——
“哇啊啊——！！”
突然失去重心的科琳娜向下坠落。
她惊慌的闭上眼大叫起来。
可很快，她又突然感觉下坠停止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坠落太久。
就像是……跌了一跤？
她睁开眼。
院落里绿竹遍布，林间溪流小桥旁还摆着几座观景假山。
天空雾涔涔的，空气都好像被浸泡在细密的水雾里。
四周俨然一片黄朝东部水乡府邸风景。
她从地上爬起来，身旁几人也都完完整整的站在一起。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这好像就是刚才那扇……
“等等，这是哪啊？”
科琳娜惊叫一声。
“……天机阁。”
索莉娅来过这里，印象深刻。
“天机阁？不是在比武的时候被烧毁了吗？”
科琳娜狐疑道，明明前几天才亲眼看到那个小院子被烧成了灰。
况且那里也没有像这样湿润的环境啊。
“不错，是烧毁了。”
“但那只是表相罢了，此地才是真正的天机阁哦～”
阴柔的男声在竹林间幽幽响起。
消失许久的魏子期终于出现在几人面前。
“大人……”
鸯上前行礼，却被魏子期阻止。
“那你有家为啥还赖在我们王府啊？”
“总得有个明面上的住处才行呀，总不能直说微臣有个秘密基地吧？”
“……”
科琳娜暂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好了，先说正事。”
索莉娅打断了两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她将科琳娜看到的未来景象，以及今晚各种异常的突发向魏子期和盘托出。
“……”
魏子期思索了一番。
最终得出了一个和索莉娅猜测中一模一样的结论。
“我们如今所在的时间线，恐怕只是龙神创造的无数节点的其中之一。”
“拘魂地画卷不受时空影响，一旦龙神撕裂时空，便可反向利用各个时空间的画卷出入。”
“这便是未来的你向我们所传递的信息。”
顺着魏子期的手指方向，众人都看向了索莉娅。
索莉娅这时也才知道，原来向科琳娜发出警告的正是未来的自己。
“既然是对我们的警告，也就是说未来的我们已经输过一次了。”
“龙神的绝对性力量，足以将我们原定的计划彻底击碎。”
“而我们拥有打破平衡的力量，正是这封画卷，只要这封画卷依然在我们手里，龙神就绝不会轻易撕裂时空改变时间线。”
“所以龙神目前的办法则是，将所有时间线里出现的画卷全部销毁，令我们失去主动权。”
索莉娅一针见血指出了敌我各自的筹码。
一旦创造时间节点，就会衍生出新的时间线，所以龙神暂时不会使用时间权能。
而他们无法借助拘魂地穿越，必须在最终时刻到来之前寻找打败龙神的办法。
“……既然能让龙神都感到棘手，那应该已经存在不少时空了吧？”
“与其挨个时间线追捕，倒不如利用绝对的优势将我们一网打尽。”
科琳娜揣测道。
“嗯，有可能。”
索莉娅摸了摸下巴。
“拘魂地游离于时空管辖之外，应该和女妖灵魂体的存在形式有关。”
“灵魂以固定形态不受龙神影响，这也正是桑吉娜在我们第一次失败后被困于那片时空的原因。”
“所以我以为，可以将桑吉娜所在的时间线称之为‘零号’，而我们所在则假设为‘一号’。”
“当‘零号’发出警告时，其时空正处于祭龙大典当日的静止状态，而其余时空则以不同流速慢于‘零号’。”
“或许三天或许五天，但最终其余所有时间线，都会交汇于‘零号’发出警告的节点，就像是龙神故意在终点等着我们。”
经过索莉娅的解释，古切尔和魏子期两人皆是认同的点点头。
唯独科琳娜满脸困惑，眼神里流露出呆滞。
“呃……听不懂——”
“总之咱们现在假设是‘一’，而等到其他‘二三四五六’都到齐的时候，就会在‘零’决战对吧？”
“可以这么解释。”
很快，众人便在魏子期的引路下走进竹林深处的高塔里。
一路上，索莉娅依然和上次一样观望着四周。
先前见过的那些预备玄甲卫少了很多，剩下的都是忠诚于龙帝本人的心腹死士。
登上顶层后，他们又见到了不少遭遇龙神追杀后藏匿于此的朝廷臣子，以及本就隶属天机阁的众多观星者。
科琳娜小心翼翼的窥视着那些观星者斗笠下的面容。
没有妖兽特征，应该是拥有法术的奇人异士。
“这些，便是我天机阁所能召集的所有人手。”
“若非那什么拘魂地，我们当真没有丝毫胜算。”
魏子期接过身旁人递来的一筒长卷，随后又郑重交到索莉娅手中。
索莉娅翻开一角——是天京城的全城区布防图。
当然，这可不是普通城防图。
在索莉娅的注视下，那画卷上以墨水点缀的人物竟在熙熙攘攘的奔走着。
“……！”
“这是——！”
“没错，这是一份活体地图。”
整幅画面都实时更新着城中百姓以及官兵的行动路线，龙神向玄甲卫下达的任何指令，他们都能一直掌握动向。
“这么多年，咱可不能白活呀～”
魏子期笑了笑，将画卷推入索莉娅怀里。
“一份小小的见面礼，送给你了，索莉娅小姐。”
“如今您已经知晓了龙神的些许权能，自然是有回头路可走的。”
“无论是选择安全离开黄朝，或是留下与我们共同抗敌，都随你。”
魏子期诚意满满。
在他的授意下，几大箱奇珍异宝被抬上来呈在索莉娅面前。
只要她点头，这些东西就可以带回斯图特。
“……”
可这太危险了……
科琳娜满脸愁容。
明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场景，可还是无法避免的走向那个结局。
她有些担忧的攥着拳头，眉毛也始终没有展开。
“索莉娅……”
她悄悄拽了拽索莉娅的衣袖。
科琳娜并非不支持索莉娅的选择，但绝对不是要白白送死。
“……”
索莉娅沉默着，这也让科琳娜愈发感到不安。
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索莉娅却突然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拒绝。”
索莉娅声音平静，并不像是很艰难才说出了违心的话。
她目光深深看向科琳娜的双眼，那对水蓝色的眸子里明明就写满了担忧啊。
这是她自己的仇，她又有什么资格替科琳娜去选择必死的局面呢？
“我不会带着我的人送死，我也没疯到不珍惜这条命。”
“龙神的目标是我，就让祂来西边找我，你们也可趁此机会养精蓄锐。”
索莉娅看向魏子期，她脸上没有表情。
“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她将那卷画又还了回去。
“……”
魏子期那双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眼也渐渐冷了下来。
“可我听闻您与龙神可是有一笔深仇大恨呐……”
“不必了，忘就忘了，我的仇也没什么大不了。”
索莉娅转身拉着科琳娜离开，留下天机阁众臣面面相觑。
“……”
科琳娜一路上都低着头跟在索莉娅后边。
她也不确定索莉娅会不会因为她生气。
“那个……对不起索莉娅，我……”
“该道歉的是我。”
索莉娅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是我一意孤行，导致那个时空里的所有人都白白丧命。”
“早就该认清差距，却要拼死去报仇雪恨，实在幼稚。”
“……回家吧，科琳娜。”
索莉娅轻轻托起她的手。
“……”
科琳娜眼中好一阵恍惚。
眼前的索莉娅仿佛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温柔的人，而不是满心恨意的唐司霖了。
“……嗯。”
科琳娜重重点头。
可突然，一阵幽亮蓝光从她的怀里照射而出。
科琳娜连忙将拘魂地画卷取了出来。
随后，一阵急促而恐慌的声音响起。
“我是古切尔……我们在祭龙大典前三天时尝试逃离黄朝……可我们失败了。”
“我们被困在一片完全静止的时空里，一切都维持在此时发生的某一时刻里。”
“或许多个时空间的流速不同，我们已经被困在这三年了……”
“我，索莉娅和科琳娜是最后的三人……她们两个已经在半年前自杀了……我也到极限了。”
“你们或许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总之不要尝试逃走，龙神不会放过任何人……”
“……”
“再见。”
“轰——”
随着一声巨响，画卷上的蓝光逐渐黯淡，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
索莉娅看了看科琳娜。
两人一同沉默了。
她回过头，魏子期正站在楼梯上不远处，似乎早就等着她们回心转意般。
——他露出了笑容。
“欢迎回来。”
“那就让我们探讨下该如何干掉那个老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