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寒接着说，“后来初中的时候也去过几次。”
顾思叶闻言，心头一紧，问：“去找亲戚？”
“不是。”徐远寒摇摇头，“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但没找到。”
顾思叶不解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去过海市了？”，她还在盘算徐远寒认识萧天泽的可能性。
徐远寒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思叶，答道：“对。”
皎洁得月光照在她脸上，将五官映衬的更加精致。
顾思叶没去关注“很重要的人、没找到”这两个信息，反而对性别很在意，她只想确定徐远寒找的是不是萧天泽。
“女孩吗？”顾思叶故意反着问。
“嗯。”徐远寒微微点头。
得到答复，顾思叶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不由的长吁一口气。
“那你怎么会到云边来工作呢？海市离云边那么远。”徐远寒表面漫不经心，实则问得小心翼翼。
顾思叶不语。
静谧的空间内，两人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徐远寒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过了良久，顾思叶缓缓开口：“晚安。”
她生硬的将话题终止。
“晚安。”徐远寒有些失落的回了一句。
翌日。
顾思叶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徐远寒不见踪影。
整理了衣服，出了大门，看到门外的一切。
昨天太黑，没来得及打量，门外是一个用斜插的竹子编制的篱笆，隔出来的小院子。
篱笆上爬着苦瓜藤、丝瓜藤、牵牛花等等不知名的藤蔓。
院子的菜地里种着红红的番茄、大个的青椒、还有不少大南瓜在绿叶里若隐若现。
而这一切让人心情宁静的场景中，秋日的暖阳洒满徐远寒的全身，让他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侧着身子，低着头。左手环胸，右手举于胸前，抚在口鼻处，伸出食指在高挺的鼻梁上轻轻敲打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他身旁，则是有一辆轮椅，坐着一个少年，身材瘦弱，五官清秀，眉眼间与小优很像，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正抬头，看着徐远寒，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画面宁静祥和，顾思叶没有打扰，静静的站在屋内，默默的看着。
“你醒啦？”
小优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小菜园里徐远寒二人的目光。
顾思叶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徐远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陡然相对，徐远寒朝她微微一笑。
顾思叶不由自主的也勾了勾嘴角。
小优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我也刚醒，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爽过了。”
话语间，她拉着顾思叶往院子里走。
“来，介绍一下，我弟弟小乐。”小优指了指轮椅上的少年说。
“你弟弟？”许思夜疑惑的看着小优，客套道：“昨天没见到。”
“他行动不方便，这段时间奶奶跟他睡一个屋。”小优说。
“那昨晚……”许思夜有些吃惊。
小优点点头：“对，昨天我们三个人挤的。”
许思夜满脸歉意的看向小乐：“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小乐连连摆手。
小优指了指顾思叶，朝小乐介绍道：“这是……”
小优愣了一下，想起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不奈何。”
“叶。”顾思叶有些尴尬的开口，“叫我小叶吧。”
刚和小优共患难了一场，现在还借宿在别人家里，连一个真名都不告诉人家，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呀，挺好听的呀，怎么不比那什么不奈何好听多了？”
小优挑眉道，“我就想不通，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起个男里男气的名字。”
“叶姐姐好。”小乐笑着朝顾思叶点点头。
“你好。”顾思叶回了他一个微笑。
她没有多问小乐怎么会坐轮椅，就像自己的伤疤不想展露出来一样，这肯定也是别人心中的痛。
但小优大大咧咧，看着小乐空空如也的左腿，语带心疼道：“半年前出的车祸。”
“人没事就好，腿可以装假肢。”徐远寒说道。
小优点点头：“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她伸手抚摸着小乐的头，“姐都帮你看好了，等姐存够钱给你买。”
“肇事方？赔偿下来应该能买吧？”徐远寒不解的问。
“镇上跑黑车的，凶得不得了。”小优叹气，“赖着不给，我家这一屋子老弱病残也拿他没办法。”
小优的话让顾思叶回忆起了小时候，父亲也去世后，外婆一个人带着她，遇到过这种欺软的恶人的场景。
一老一小，面对无理也气壮的人，那种无力感记忆尤甚。
越是共情，越是懊丧。
这一切细微表情，都被一旁的徐远寒尽收眼底。
“村里不管？”徐远寒本来想问“你们父母呢？其他亲戚呢？”但终归没问出口。
毕竟如果有如果，早就去闹了。
小优叹气：“没用，那人就是个无赖，支书和治保主任去了也撒泼打诨。”她拍了拍轮椅：“这就是村里公账开支买的。”
她又朝屋内抬了抬下巴：“还送了个假肢，在里面，太重了，小乐平时宁愿坐轮椅也不爱用那玩意，所以我想买个好点儿的，舒适的，他也就不排斥了。”
小乐闻言垂下头，双拳紧握，低声说：“本来该我照顾你们，现在却成了累赘。”
啪。
话音刚落，小优就一巴掌拍在小乐头上。
“你少给我说这些。”她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小乐，“老姐我还指望你复学，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赚大钱供我吃喝玩乐呢。”
说着她环抱住小乐的脑袋，笑道：“你以为我白累啊？以后你得报答我叻。”
顾思叶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小优。
她像是一面镜子，从她身上，顾思叶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个遭遇命运的不公，依旧能笑着面对的自己。
那个乐观、温柔，对谁都报以善意的自己。
可那个自己走丢了。
现在的她既敏感又多疑，甚至连笑容都渐渐消失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父母去世后？还是外婆去世后？又或许……
顾思叶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摸了摸，藏在头发里的疤。
秋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小优抱着小乐叨叨个不完，没发现顾思叶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
亦如顾思叶也没发现，自己的身影，一直倒影在徐远寒的双眸里。
吱呀。
院门突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