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和玉麟军得到命令，全体出动，陆宁轩的画像如今漫天飞舞，遍布全城。
帝都那座沉闷的皇家书院里，檀香袅袅，有一老一少，饮茶坐谈。
“祭酒先生，您能跟我讲讲陆宁轩和上官溶月吗？”
周幽愣了愣，握着茶盏的动作稍有凝滞，他吹了吹热气，感慨道:“……还从未有人关心过这两个孩子，你是第一个。”
方正儒却对周幽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陆家和上官家都是名门望族，按理来说，陆宁轩和上官溶月应该有个不错的生活才对。”
周幽自顾自的念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与你听也罢。”
他徐徐道来，苍老的声音沉重又清晰，似乎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陆家上官家都是亲皇派，三方互惠互利，签订了无年限的契约，誓死效忠。陆家上官家世代都会派出一男一女作为忠诚的证明。陆宁轩和上官溶月，就是那两个被选中的可怜孩子。”
国子监祭酒周幽谈及二人，不免有些感叹，毕竟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五岁进入帝都，生命已经被出卖给了顾氏王朝，自出生起就定下了命数。往后余年与皇子们同吃同睡同学，过着被外人羡慕的优渥待遇，实则备受折磨和煎熬。”
“他们度过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在孩提年代就被灌输着一个信念——以命相搏去保护一个陌生人。偏偏高墙无情，在这座高高囚牢中，还要忍受无数冷眼与嘲弄，可悲可叹啊……”
林茉瞪大眼睛，嘟囔着:“我去，过得这么惨？那不得憋出来个反社会人格啊。”
宋若挥舞着拳头，替二人感到愤愤不平:“顾泓锦真是活该！”
“陆宁轩不杀万元，或许是想劫持他，利用他逃出帝都。”周星星分析。
冷烟黎似乎并不认同，她领着这几个少年来到帝都宫殿内的尚宫六局，韦之岩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前去。
出示令牌后，少年们得到许可，在那些堆叠的册子中，翻遍了这几日宫门的进出记录，找到了陆宁轩的进宫记录，却没有上官姓氏出现。
“陆宁轩骗了我？”
宋若抱着一本簿子随意地翻来翻去。
周星星:“若姐，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吧。”
“说话真假掺半才会容易让别人信服。上官溶月状态不好，应该还在治疗中，或许你们应该查查尚药局的批药情况。”沈墨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
林茉一拍掌:“有道理！”
周星星扔来一本尚药局的批药记录簿，交给那尚药局的御史仔细审查。
三个账房先生认认真真地拨算盘，来回算了数遍，仍然没有发现问题。
“冷执事，我都说了，我们尚药局管理严格，所有药材都经过审批才会发放各宫，不会有遗漏的。”那御史抱着记录簿在一旁讪笑道。
“……”林茉与冷烟黎对视一眼。
冷烟黎会意，招了招手，她身后一名化虚境红玉捕快立刻抽刀，眨眼间便将距离缩短，刀刃横架在那御史的肩上。
“御史大人，再仔细算算吧。药簿要是没有问题，不知道那生死簿会不会出现点小问题。”冷烟黎指尖轻扫腰间的佩刀，语气冰凉肃杀。
御史立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磕得响亮，带着哭腔连声求饶:
“执事大人，要是知道那是歹徒，我是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的！请您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求求您了……”
林茉突然从角落里蹿了出来，一巴掌拍在那红玉捕快的手上:“快把你这大砍刀拿开，你看把我叔吓成什么样了？”
那红玉捕快仍然保持着握刀姿势，看向冷烟黎，得到示意之后这才收刀入鞘。
没有了刀刃阻隔，林茉蹲下身子来，拦住了磕头的御史:
“哎呀，别怕，御史大人。这官场嘛，收点钱办事通融通融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其实也没多大点事。”
林茉一边扶着御史的胳膊，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
“你身为六局御史，掌管宫殿上下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井井有条。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也是理解你的。”
“而且，大叔你这一看就是完全不知情，被人当枪使了啊。但是，你总得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啊，不说出来，我们也不好帮你啊，您说对吧？”
这位御史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在他眼中，林茉面容和善，语气轻柔，整个人都散发着圣光，是降落人间的天使啊。
于是他抹了把眼泪，将他如何受贿，如何操作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当然，也没有忘记将这些犯罪过程润色一番。
这手法确实不留痕迹。
尚药局的账上每一批药材的去向都明明白白记录在册，若是普通算账对账，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然而，只有知情人才知道，蓬莱宫住的那位存在感甚低的嫔妃于五日前病死榻中，还没来得及上报。
御史收了大量银两，将此事刻意隐瞒，仍然不断地将珍稀药材送入蓬莱宫。
话已经套出来了，林茉迅速变脸，直起腰来，扶额叹息:“还真是哪哪都有贪官啊。”
她刚一起身离开，红玉捕快们迅速出手，一拥而上，将那御史死死地押住。
御史被擒住双手，林茉变脸速度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她:“姑娘……你不是说你们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林茉摊手，无辜的表情显得很欠揍:“啊，这个啊。我们理解你，可是冷执事好像不太理解你，但那就不关我的事啦。”
御史环顾四周，宋若坐在窗台边欣赏着手指甲，周星星将头埋在簿子中假装不存在。
反应过来被忽悠了的御史差点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奋力挣扎无果，最后只能愤怒地诅咒林茉:“你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罗会在那里等你！”
无鬼神论者林茉满不在乎地撇嘴，赶紧后退几步让开道路，目送红玉捕快将骂骂咧咧的御史押送离开。
周星星从簿子中抬头，朝外头补上一嘴:“这丫头本来也上不了天堂，御史大人，你就放心地去吧！”
“宫殿耳目众多，上官溶月能藏匿的地方不多，估计就是在蓬莱宫了。”冷烟黎递给林茉一份宫殿舆图，将蓬莱宫的位置指出，“我的赶路速度慢，你们先去，六扇门的人随后就到。”
林茉接过，道谢一声，右手一挥。
宋若跳下窗台，周星星扔下簿子，小分队们一起头也不回地跑远。
“小姐，那帝都舆图能随便给他们吗？”
那小侍女担忧地看着冷烟黎，事关整个帝都的城防舆图，小姐就这样轻易给了那些陌生人。
帝都的言官们本就对她们的空降非常不满，时不时就来找麻烦，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告状。
冷烟黎挑眉看向她，笑道:“霏语，从北地来到帝都，你胆子倒是变小了不少。怎么？现在都不相信我的决策了？”
霏语连连摇头，认真地说道:“小姐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相信小姐！”
冷烟黎顿觉好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霏语乖乖退回至冷烟黎身边，扶着她的左手。
从六扇门带来的红玉捕快一部分押送那贪污的御史，另一部分被派去寻找陆宁轩和万元，此时只剩下这主仆二人一同慢慢走在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