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放逐到边界，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昼夜乱了和谐……”
当归战机里悠悠回荡着世纪前的老歌，听众只有一个。
楚河歪斜着身子倒在座椅上，躺不像躺，坐不像坐，脑袋偏到靠背外向后垂着，双目轻闭。
这是个不能更颓废的姿势，但他心里并不颓废，恰恰相反，他有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有过的轻松状态。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歌声尽，夹在楚河指间最后一支牡丹烟也燃完。
事实上这支烟从始至终他只吸了第一口，剩下的时间，便是陪着烟雾，燃烧着自己内心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烟雾散去，他也睁开了双眼。
重点在于先前氤氲在眼底的诸多消沉意味，都已荡然无存，此时的楚河，眼神恢复了往日素有的神采，宛如一汪幽潭，静水流深。
眼睛是心灵的窗，眼中无尘，心中自然也无旁骛。
楚河做好了一个决定。
无论阿里娑娜引导他去改造当归的意图为何，他会去将所有的想法付诸实践。
暂时不考虑别的，精力专注一处即可。
为了自己的科技追求，为了武悦的心愿，为了……当归！
五天后。
军舰从途经行星再度启航。
楚河也在这期间完成了针对当归改装的初阶段方案，而后，便是正式动工。
从自己房间出来，他直接把整个方案交给阿里娑娜过目，想听听这位顶级机械师的意见或建议。
接过板子，阿里娑娜的目光却没放在方案上，而是盯着他的脸。
“看得出，你这几天很投入，不知道埋头苦干有没有让你稍微缓解情感上的疲劳，不过你的个人形象该打理了。”
她把楚河拉到就近的一处光滑金属前面，当镜子用，指着镜里楚河的脸：“在动工之前，先把你的胡须收拾一下。”
楚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胡茬子已经很明显了，不是最近这几天的事，事实上自从武悦出事，他就没理会过形象上的问题。
络腮胡由青到黑，头发也因为近日闭关搞方案，油腻得能刮下来炒菜。
“那么你先看看我的方案，我去去就回。”
楚河走出工作间，回自己房里收拾个人卫生，从头到脚洗了个大澡，胡子也刮了个干净。
整个人容光焕发站在镜子前端详了片刻，不经不觉，他恍然记起，好像前两天是这一世这个身份的十九岁生日。
面容依旧俊俏里带着稚嫩，可是，人似乎不再是那个内心孤傲的学渣校草。
“短短半年而已……”
楚河对着镜子里光溜溜的男子摇了摇头，脑海不由闪过斗转星移、白云苍狗等感叹。
当他干干净净回到工作间，阿里娑娜却不在这里，只在存储改造方案的手持电脑里，给他留了一句留言。
阿里娑娜说，她没看方案，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楚河只需要在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时，找她探讨，其余时间其余事务，她一概不过问。
此外，她为楚河开通了工作间区域最高级的权限，里面的所有工具，以及所需的一切材料，楚河尽可以取其所需。
听着留言，楚河越发云里雾里，这女人究竟几个意思？
……
……
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阿里娑娜都没在工作间主动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而日常的工作中，钢铁疙瘩之间，也就只剩下楚河跟沈约尔两个寡男人。
男男搭配，干活贼累。
楚河倒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沈约尔成天抱怨，工作氛围太过沉闷，唯一的伙伴还是个闷葫芦，做起事只要进入状态，便成了活脱脱的机器人。
“娑娜女士让我暂时充当你的助手，工作室里你说了算，我现在向你请示，能不能去医疗室那边约两个姑娘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约尔提出相当不专业的诉求。
楚河闻言皱了皱眉，以前有阿里娑娜镇着，没发现这货是个话唠，相处几天下来，耳朵险些被这货念叨出茧子。
属于领导不在，放飞自我了也是。
“你没女人活不了？”
楚河不满道，同时手上操作着纳米机器人，拆除当归驱动器部分的线路。
沈约尔则理直气壮：“不是你要我寻觅爱一个人的感觉？我现在就是照你说的，嘿，还真让我找着了！我对医疗室瑟田飞医师的助手罗波康勒妥，很有好感！”
楚河每天去医疗室的频率比上班还勤快，倒真对他说的那个女助手有印象。
也是什族的女性，身高腿长，性格和善，据说是什族文明某高等院校出来的知识分子，跟着瑟田飞医师，类似于地球上所谓的实习。
等实习结束，就能进入什族中心都会的基因工程研究所就业。
于是楚河应允了沈约尔的不合理诉求。
没有考量，全是私货。沈约尔能否追到爱情，他毫不关心，只是想趁机跟什族的储备精英搞好关系，没准儿以后把武悦送去什族研究所接受治疗期间，罗波康勒妥能帮上忙。
人情世故，可不是只在太阳系文明有用！
找瑟田飞医师借人的过程没遇到麻烦，毕竟，一艘不打仗的军舰，医疗室就是最闲的部门。目前祂们唯一的病人，就是武悦，集体无聊到发慌。
楚河跟这些医务人员的关系，正是在这种情形下迅速搞好的，祂们天天都盼着去探望武悦的楚河消遣枯燥。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楚河本来只想借一个人，结果医疗室的女人们全来了。
同样耐不住寂寞的沈约尔狂喜。
“我说，你聊天归聊天，手里的事儿别扔了啊！”
楚河一开始还觉得气氛活跃起来挺不错，可沈约尔这个崽种，把医疗室的姑娘们逗得嘎嘎直乐，本职工作却完全进入摸鱼状态。
一段晶体导管连接的工作，需要两个人操控两台机器合作，就因为沈约尔走神，接头歪掉，战机左侧的线路差点全部烧坏。
楚河气得想给祂一刀。
“能干干，干不了滚！”
嬉笑轻快的工作间内瞬间陷入略带尴尬的寂静，沈约尔大约是觉得，被当着这么多人吼很没面子，而且人群里还有自己正在追求的女性，当时也翻脸了。
“矮子，娑娜女士临时让我帮你，你不会真当自己是这个工作间的主人了吧？你搞清楚，你我都是助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叫嚣？”
楚河好似忽然就理解了，那天自己摸鱼为什么会被阿里娑娜整治，原来自己的认真被别人如此敷衍，真的很恼火。
说起来，阿里娑娜已经算是相当温柔了。
但他可没有阿里娑娜那么好的耐心，或者说不需要，他压根儿就没说过这个项目要人力助手，也就正好，可以借着此时的矛盾，索性把沈约尔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