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于宗门，于大多数世家子弟而言，都有好处。”楚嘉云抬眼，“甚至我们这些家主，也能卸下肩头的重担，潜心修炼。”
能当家主的，必然是族中极为出色的人，自身的竞争力便不容忽视，为家族打算时私心需放在公义之后，若不用再顾全世家，自然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
唯一受影响的，便只有那些理所应当享受了家族的荫庇还不思进取的世家子弟，尤其是嫡系。
若是柳安筠不管柳家那些人的死活，这事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但柳安筠先前分明对柳家的恶习深恶痛绝，当上家主后却还是在尽力保全柳家，试图转变柳氏族人的思想。
她对柳氏虽有怨，但更多的还是念着自己肩上的责任，甚至这责任也是她一意孤行一肩挑起的。
楚嘉云说完后见柳安筠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
楚嘉云微微垂着头，沉默不语，眼中的光却是越来越黯淡。
或许，还是她太想当然了吧。
与离珠之间，她们不过是共同修行的情谊，但柳家却是柳安筠的来处，如今更是她的归所，且柳家如今也与楚家不一样，柳家没站在悬崖边上，哪里能是那么轻易便舍去的？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楚嘉云双唇紧抿神色紧绷，正欲辞行，却不想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我又没说不同意，嘉云师妹何必着急离开？”柳安筠放下手中的茶，抬眼看向愣住的楚嘉云。
柳安筠与楚嘉云无甚交情，以前叫她楚宗主，方才叫她楚家主，如今却是嘉云师妹。
宗主也好家主也罢，背后代表的都是柳安筠站在了世家这一边，师妹却是代表柳安筠仍是玉极殿的弟子，如今也愿意与宗门站到一处。
一个称呼，足可窥见柳安筠的态度转变。
楚嘉云神情一松。
“不过此事实施起来毕竟还是困难重重，师妹心中可有想法？”柳安筠一手支着下巴，神情放松，“不如说出来，我们商量一番。”
瓦解世家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离珠的这个想法，争取的同盟是世家中那些不得重视但天赋却不差的弟子，这些人得不到世家资源的倾斜，还要被世家吸血，对世家自然有怨。
可除了这些人之外呢？嫡系获益最多，不可能自掘坟墓，至于那些天赋平平的旁支，于修道一途本就无甚精进空间，若是他们死心塌地为嫡系效命或许反而过得好些。
一旦嫡系失势，这些人的利益也被触动，他们又岂会愿意？
楚嘉云挠了挠头，轻咳一声：“想法是有一些，但这只是我根据楚家的情况想到的法子，未必适合柳家。”
柳安筠的顾虑楚嘉云自然能想到，但这对楚家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家嫡系旁支过得都挺一般的，嫡系也就稍微好那么一丢丢，但嫡系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旁支？自然也就没什么利益冲突了。
“楚家祖传的功法数千年未有改进，楚氏族人天赋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渐渐难以适应楚家的功法，所以修炼效果平平。所以我的想法是，让楚家成为附属宗门，由宗门派人协助楚家改进功法，之后这功法便归入此宗门，此后楚氏族人可入此门，也可自行选择宗门。”
楚嘉云没说让楚家做哪个门派的附属宗门，但她是御虚宗的宗主，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世家做了宗门的附属，便意味着要看宗门的脸色行事，资源分配不再由世家说了算，那么嫡系与旁支在出身上的差距便被抹平了。
而维系世家的另一个东西，世家自己的传承功法，一旦不再是某家专属的功法不再挑血脉，人人都能修炼之后，世家子弟与寻常修士之间的差距也被抹平。
出身不再占优势，让世家鹤立鸡群的传承功法也不再独特，那这世家的身份便可有可无了，况且之后世家子弟还能自由选择宗门，经年累月之后，谁还记得自己原本是出身哪个世家？
这是楚嘉云根据自身的经历想出来的办法。她是楚家的嫡系，天赋在楚家同代人中又是拔尖的那一撮，对楚家传承功法的弊端感受是最深的。
御虚宗虽然门派不怎么样，但不代表门内的长老们就是纯废物，她拜入御虚宗后暂停修炼楚家的功法，转而一心一意练自己师尊教她的功法后，进阶反而快得多。
楚家的血脉已经成了族人的阻碍，原本与血脉绑定而显得特殊出众的功法也不再是族人的助力，都已经这样了，若是御虚宗能为楚家改良功法，让楚家的人更上一层楼，楚家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你这想法于楚家而言，确实是条通路。”柳安筠转眼便看清了楚嘉云的想法，赞同地点了点头，“也确实不适合柳家。”
柳家的雨霖造化诀她改良过一次，如今对柳氏之人已经没有副作用了，这功法本就玄妙，威力不小，柳氏的人不会放弃雨霖造化诀的。
“如柳氏这般的世家，倒不如自立门户。”柳安筠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的柳新晴身上，“雨霖造化诀也可以与其他功法融合使用，只要融得够多，血脉对功法的影响便会越来越小。”
飞絮门如今就是个极好的例子。飞絮门遍布各处，门人除了雨霖造化诀之外也会另外修习功法，据她所知如今飞絮门已经有好几种同雨霖造化诀结合之后另外产生的新功法了。
这意味着雨霖造化诀的独立性并不高。
那只要由雨霖造化诀衍生的功法足够的多，雨霖造化诀的存在便会越来越弱，与血脉之间的关联也越来越淡。
柳家有足够的资源可以让族中之人自立门户，到时候都有出头的机会，比起当受气包看人脸色，旁支自然还是更愿意做这能自己做主的角色。
嫡系要的是资源，而自立门户之后同样能通过广收门徒抢夺资源来供养自己，与做世家嫡系时并无太大差别，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