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你不是说定弘旺的婚事么？怎地连悦宁、悦安也定了？”
胤禩难得又气又急，连连跺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岳兴阿和永谦，他们、他们……”
“他们是四哥的人，怎能把悦宁悦安许到他们家，是也不是？”八福晋气定神闲地泡茶，完全不以为意。
胤禩扶额拧眉，顿觉头疼不已，“你既知道，为什么？”
哗啦啦——
一杯清茶放在胤禩面前，八福晋取了护甲，轻轻揉按胤禩的太阳穴。
胤禩额头滑下一滴冷汗：“额……明慧，我……你……”
八福晋瞅了胤禩一眼，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想让悦宁、悦安替你拉拢八旗勋贵？”
“是。”胤禩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这不算什么，那家姑娘出嫁，不是为了结两姓之好，我没觉得这不好。”八福晋见他点头，眉宇间柔和了许多。
胤禩眨了眨：“你知道，那你还把悦宁，悦安许出去？”
“皇阿玛亲口说，岳兴阿是外甥，永谦也是自家人，他们不是八旗勋贵吗？”八福晋掩了掩唇角，挑眉道，“平心而论，他们两家是家世不够好，还是父辈前程不够好，亦或是为人、家风不行？”
胤禩死死咬着嘴唇，也没挑出半个错来，不得不佩服四嫂，她举荐的人委实是出色，更别提给她自家孩子定的婚事。
思来想去，只能老话常谈，“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额娘那儿，我进宫瞧了好几回，也没说过这事儿啊！”
“胤禩，你若但凡还有点为父之心，就不问这个问题。”八福晋闭目，眼角清泪落下，眉宇间亦是愁眉不展，“大哥、三哥的前车之鉴，你真的半点没看明白吗？”
“我为什么给悦宁、悦安定岳兴阿、永谦，那还不是为了给你、给孩子们留余地。这两年你性格愈发偏执，我知道，是皇阿玛对你打压过甚，你心里不痛快。可你不能为了你的皇权梦，把咱们全家都搭上去。”
八福晋暗暗攥起了拳头，她冷笑：“你想想额娘，想想我，想想弘历，悦宁他们，他们还小，将来怎么办？你赢了，自是万事皆好，可要败了呢？大哥被幽禁，大嫂 病故，二哥废黜圈禁时，二嫂和明曦过得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我不怕和你走到底，无论前路如何，我都愿意跟你走下去，但孩子们不能步后尘。你，你就不能给孩子留点余地吗？”八福晋指甲都嵌进了手心里。
此刻八福晋不禁有些后怕，怕胤禩真的不管不顾，拼尽一切、不择手段地去夺，那将后患无穷。
胤禩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脸，忙拍了拍八福晋的肩膀，“你的思虑我明白，我承认，这两年我有些激进，但、但你怎就相信，四嫂给悦宁、悦安牵线不是算计呢？西北局势瞬息万变，永谦和岳兴阿都是四哥在西北落得子，一旦悦宁、悦安的婚事定了，你让我如何是好？”
八福晋强压下胸膛里翻涌的怒火，“我就是要你，适当地让一步。”
“什么？”胤禩紧紧盯着八福晋，试图从八福晋脸上看出点什么。
八福晋勉力用相对平静的口吻，“十四是什么人？二哥被废那次，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敢拿你当挡箭牌，让你替他入宗人府受难，你还要和他联手？你怎么就不想想，亲近他的人如今都是什么下场？”
“饶是前头再尔虞我诈、波谲云诡，我也不想你和十四再扯上关系。不怕你笑话，我宁愿相信四哥会给你留一线生机，也不愿意沾上十四。”
“你帮扶岳兴阿、永谦，还能得个好，你扶十四起来，焉知是他利用你东山再起，还是你拿他做靶子？”
“西北乱成什么样，我管不了，但孩子的前程和将来，你也别想掺和！！”
胤禩脸色陡然变了，他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我是怕你，怕你想得太多！”胤禩满脸都是无奈之色，“十四再不济，可我也是唯一能翻身的牌了。这些年，皇上拿二哥当傀儡，一边假借太子威势，打压我底下人，一边抬四哥，与我打擂台，我已退无可退。”
八福晋揽过胤禩，心疼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又与他平视，“你可以去争，去抢，去夺，无论成与败，我都会陪着你，可孩子们，不行。”
“我同意四嫂的提议，是她告诉我，父辈的恩恩怨怨，不该延续到孩子身上。所以，所以，我们要给孩子，也给你们，留一份余地。”
八福晋哭着哭着泣不成声，把自己埋进胤禩怀里，带着余温的泪珠滴在胤禩手心，彻底软化了他的心，满腔怒火早已烟消云散。
明慧这般做，还不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孩子。
若不是爱自己入骨，何必为孩子，为他这般筹谋。
细想想，四嫂的话也没错，明慧这般行事又何错有之？
初夏的风吹拂满院的栀子花，雪白的花瓣，浓郁的香气，二人氤氲在花香中，也吹起了胤禩的衣角。
他怔怔搂着明慧，伴随着两声叹息，幽幽一叹，忽然极为自责又后悔万分，神色落寞地点头，“孩子们的一切，一切都听你的。”
话音落，情绪越发低落，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定定坐在凳子上，不再言语。
八福晋瞬时愕然，她急忙抬头，眸中闪着泪光，已经哽咽不堪，知道他是真心爱护自己和孩子的，只默默垂泪，点了点头不语。
夫妻俩相顾无言，良久，胤禩打破沉寂，“未说司花刻玉工，已知名与佛相同。”眼前的这丛栀子花，当真极合这句诗。
“可怜结了薰风子，依旧身归色界中。”
她……补上了后两句。
丹凤眼中饱含思念，深沉地看着眼前人，她希望能与这人相伴终老。
胤禩一把搂住了明慧，语气一如往昔那般温和缱绻：“两叶虽为赠，交情永未因。同心何处恨，栀子最关人。”
八福晋回以柔婉一笑，“栀子花心一点黄，江头日日抱清香。郎心不解花心苦，露叶含啼枉断肠。”
胤禩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没有远行，又何曾让你因相思而疾？”
八福晋挑眉，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语，“我说有，就是有。”
“呵呵呵~好，你说有就有。”胤禩一把打横，将人抱起，缓步走进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