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氤氲着一层水汽和白雾，浴桶里的人不着片缕，水珠在肌肤上晶莹剔透，皮肤白到发光。
墨黑的长发披散，一半在浴桶外，一半在浴桶里被水打湿拧成一股。
双臂搭在浴桶边缘，伸直的长腿逗弄着水，‘哗啦啦’的水声有节奏地响起来。
双目轻阖，富有弹性的饱满肌肤上满是水珠，一副美人出浴图的感觉油然而生。
外间的宋野坐在凳子上，桌上的饭菜还保留着一丝余温。
听到水声响起，无端的红了耳根和面颊，脑海里不由得去描绘对方的模样。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他无时无刻都想黏腻在阿玉身边。
除去这些外，他还想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心里纠结不已。
东想西想，连人出来时都没发觉，直到前方出现一片阴影，他才回过神来。
“阿玉。”宋野眼神一亮，“快吃，还热着呢。”
“你似乎对我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玉无澜歪了歪头，眼里带着一丝审视，“听闻你的名号时，听说你超度了一国的人，所以才有了‘渡’这个字。”
宋野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那是我刚入宗门被选入青宴仙山的时候，那时候恰好有两个小国开战。”
说起过去，他带着一丝怀念，“那时我在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出现在那里，所以我才会过去。”
“只是……”他眉头一皱，“凡人的战争伤民伤财，我不忍他们死后飘零不入轮回，就超度了他们。”
“你是说，你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玉无澜拿起筷子，不动声色道：“我自入了苗音谷后，鲜少去人间。”
宋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抬眼望着他，“难道是说，有人故意散播你的消息，目的就是引我过去？”
“我怎么会知道呢？”玉无澜神色略带讥讽，“毕竟对我来说，许多记忆不知为何被封印，对于你说的事情我完全没有一点记忆。”
“怎么会？”宋野有些不可置信，“阿玉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封印记忆？”
玉无澜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关于这一点，我也是醒来后才发现的。在这之前，我对你只有恨和怨。”
恨他为了前程抛弃他，恨他为了前程让人来毁掉他。
但他现在才发现，那点浅显的记忆，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他终于有了一点耐心，去仔细观察宋野。
不管是凡人时，还是上仙时，他从未改变。
初心一如既往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心生不解，那个时候对他们恶意最大的人，会是谁呢？
宋野嘴唇一弯，笑吟吟道：“阿玉选择告诉我，那么阿玉是已经认为我一如既往了吗？”
玉无澜动作微顿，抬起眼来认真望着他，“宋野，即使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但你别忘了，我们的立场是不同的。”
“阿玉是魔灵双修，不是吗？”宋野的未尽之语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但宋野注定会失望，因为他在入魔时，曾发过誓。
“宋野，正邪不两立。修士代表着正，而魔代表着恶。”玉无澜神情认真，眼里没有半点私情。
“我们之间，注定会发生一场极其动荡的大战——仙魔大战。”
*****
萧离和柳暮还没回来，周季和周姝在房间里继续修炼。
经过沉重的话题说开，宋野决定带着玉无澜出去逛逛。
不管是什么大战，都无法撼动他们之间的情分。
他的心一直在玉无澜身上，从来没有变过。
不管是连渡上仙宋野，还是凝聚出的分身宋野，他从未想过要和玉无澜开战。
可有些事情不说，并不代表着不会发生。
这次秘境之行，除了青宴仙山外，其他宗门进来的人都是年轻一辈。
那些老一辈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不就是什么正魔不两立，为了所谓的苍生，他们联合起来去攻打苗阴谷。
“阿玉。”宋野长呼一口气，“你来秘境时，有安排好苗阴谷吗？”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木讷。”玉无澜直视前方，淡声道：“对他们的小动作，我心里清楚。”
要不然又怎么会放出魔窟里的那几个魔？
不就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飞光和速怀才会劝解他们臣服于他？
还有雪归沙和白如烟，他们两个也会在暗中帮忙。
那些宗门即使再怎么算计，都不可能靠近苗阴谷的一亩三分地。
而他最大的底牌，还有过月海。
不知不觉中，宋野松了口气，“你心中有成算就成，不会束手无策。”
“宋野。”玉无澜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眉头微蹙，“你为什么会寻我？对于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记得吗？”
“我都记得，你要听吗？我可以说给你听。”宋野眼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眼巴巴瞅着他。
玉无澜嘴唇蠕动几下，似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罢了，现在还不到时机。到了时机，自然一目了然。”
眼里闪过失落，宋野低低嗯了一声，“其实雍都的风景还不错，无妄河算是雍都的着名风景，要不要去无妄河看看？”
不想知道，不想深处了解，那就都依他。
玉无澜摇了摇头，“罢了，出来有一会儿了，回去吧。”
玉无澜拒绝他的提议，他来雍都这么久，自然知道关于无妄河的传说。
无妄河是有情人想去的地方，这个地方不适合他们。
宋野轻轻抿唇，掩下眼里的失望，“好，那就回去吧。”
“阿玉，我记得你爱吃冰糖葫芦。你在这里等等，我去买一些来。”宋野看见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商贩，连忙跑过去。
玉无澜站在原地等着，望着宋野跑进人群里的身影，目光复杂。
他没想到恨了那么久的人，想杀的人，最后结果会因为苏醒的记忆而动摇。
他低头看向脖子前戴的平安锁，神色无悲无喜，眼底多了几分柔色。
宋野，你命不该绝。
既然天意不让我杀你，那我便留你一命。
待将来仙魔大战时，我不会留情。
再次抬起头来时，眼里被漠然代替。
恰巧宋野正拿着挑好的冰糖葫芦在付钱，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眼里和心里肯定满是期待。
玉无澜转身无情地走开。
熙熙囔囔的世界里，好似一条银河隔开了身份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