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堂，贞妃娘娘正坐在迎客榻上，侧着身子同隔壁的人说话。
她说：“连陛下，都曾让宋五小姐作肖像。”
“我也早就有所听闻，的确好奇。”
回应的女人，声音轻缓且优雅，有种风平浪静的既视感。
紧接着又有一个甜甜的声音说：“我看过，画得很好的。”
君乐没忍住，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是十公主。
她就站在那个和贞妃娘娘说话的人身边。
而她身边的那个人，长得与萧姐姐有八分相似！
君乐瞳孔失焦了一瞬，低下了头。
把人引进殿的嬷嬷躬身道：“娘娘，人来了。”
“哟，来来来，赐座。”
“是。”
魏瑾曦见了君乐，热情地招手，可惜君乐一直埋着头，没看见。
苏妙言微不可察的用手肘碰了碰君乐，提醒她一起行礼。
“民女拜见贞妃娘娘，皇妃。”
“嗐，”贞妃摆了摆手：“都说了多少次了，来我这儿不必讲那些虚礼，坐吧。”
“谢娘娘。”
来的路上，苏妙言提前预想了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
就是没料到，会见到皇妃……
君乐大脑不自觉地白了一阵。
（萧姐姐，你是公主吗？）
（这皇妃本就是我大靖公主，此次回来省亲……）
（说起来，这皇妃与我们家也是旧相识，二哥和四皇子……）
……
“君乐，君乐？”
苏妙言小声轻唤她：“娘娘问，你是如何想到要画那幅神女像的？”
君乐冒着冷汗咽了咽，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字来：“呃，我……我就是，看……”
苏妙言握住她成拳的手，对贞妃抱歉道：“娘娘，宋五小姐少以进宫，有些紧张。”
金若冰也说：“姐姐，还是说写照一事吧。”
“哦，也好。”贞妃捏着帕子沉吟着说：“我见你给若冰画得那幅写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就想着，你也给我画一幅差不多的。”
君乐用力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
她口干舌燥的换了口气，怯生生地说：“那幅画，是，根据，金小姐的，血继术画的。”
“是，我听若冰说了。但我未能继承血继术，可还画得出来？”
听贞妃这样一说，君乐逐渐涣散的意识稍稍拉回了一些。
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贞妃一眼——
贞妃提到自己没有继承血继术，脸上很是从容淡定，一点也不介意。
金若冰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呃，好、好的。”
贞妃听君乐答应下来，便开心地说起了的细节需求。
虽然说是要一幅差不多的，可详细聊下来，还是和金若冰那幅有很大出入的。
君乐听着听着，心渐渐定了下来：果然啊，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的。
君乐听得认真，拿出纸笔来时时记录，等贞妃说完后，已经记了好几页。
连金若冰都有些无语：“姐姐，你这叫差不多？”
贞妃掩唇笑道：“是差不多嘛。”
贞妃早已经着人给君乐安排好了画画的偏殿。
嬷嬷得令带君乐过去，君乐也终于可以松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见娘娘兴致这样高，连我都动心想凑个趣了。”
是那个皇妃。
从刚才开始，皇妃就一直没说过话，安静地听着几人聊写照的事。
现在君乐要去偏殿了，她这样一说，就好像是在提醒君乐给她也画一幅。
贞妃何等的机敏，当下就应承了下来：“那自然好啊，宋五小姐，你也给皇妃画一幅吧。”
一听这话，君乐的心跳都好像停了一下子。
她垂着头，不敢看那皇妃，也不敢作声。
皇妃笑了：“看宋五小姐这样子，像是不愿？”
金若冰接话道：“皇妃误会了，宋五小姐曾给民女作过画，费时需久，皇妃诸事繁多，怕耽误了皇妃的正事。”
“我哪有什么正事。”皇妃看着君乐说：“宋五小姐，可有为难？”
贞妃看出自家妹妹在给君乐打掩护，也赶紧改口道：“这宋五小姐才记了那么多，让她休息一下吧。”
苏妙言替君乐躬身致歉道：“皇妃有所不知，宋五小姐性子内敛，又身娇体弱，还请皇妃准许她休息片刻。”
皇妃没允，只闲适地靠在迎枕上说：“宋五小姐，你看我，可面善？”
君乐瞳孔轻颤，小声道：“我……民女，没见过皇妃……”
皇妃轻笑了一声说：“宋五小姐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便如此有把握，见我不面善？”
“……”
君乐紧闭双眼，咬紧了牙关，在脑海中反复地回忆“萧姐姐”的样貌。
面容，眉眼，举止……
一颦一笑，一顾一盼。
以各种形态通通过了一遍。
片刻后，君乐缓缓抬起了头，面色发白，眼神却没有半分飘忽。
她直视着皇妃的脸说：“的确是，没见过皇妃。但，我愿意给皇妃，画写照。”
皇妃的脸，和萧姐姐的很像。
不。
是和萧怀瑾的脸很像。
这个皇妃，才是萧姐姐。
皇妃才是，真正的，萧洛白。
君乐心里空荡荡的——
她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了……
※
偏殿中，只有君乐和苏妙言两人。
苏妙言看着桌边的君乐，面露担忧。
君乐看着很专注，但拿笔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还时不时的单手撑在桌案上，面色惨白，头冒虚汗，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可苏妙言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明白君乐为何一看见皇妃就方寸大乱。
如此一来，苏妙言即使想安慰，也无从帮起。
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没一会儿，偏殿的门被打开了，魏瑾曦跳了进来。
“君乐？”
苏妙言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皱眉，先一步的迎了过去。
她笑着说：“公主，君乐正在作画。”
“我知道啊。”魏瑾曦歪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妙言：“所以我来陪她啊。”
苏妙言笑得更温柔了：“公主，这作画，不需要人陪的。”
“那你为何在这儿？”
“……”
“奇奇怪怪的。”魏瑾曦嘟囔了一声，绕过苏妙言来到了书案边：“君乐，你在画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