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池塘的一瞬间，君乐想，也好也好，能晕就更好。
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么多的人了……
只是可惜，事情并没朝着她所预期的那般发展。
她被救了。
接住她的是一股粗壮异常的藤蔓，触感冰凉滑腻，好像一条绿色的蟒蛇。
那藤蔓及时托住了君乐，让她仅仅是打湿了裙摆，而后又将她挪回了岸边。
虽然安全了，却也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是金小姐的血继术！”
“吓死了，我以为那位小姐一定会掉下去了。”
“这位是谁啊？好像以前没见过呢，太不小心了。”
……
“宋五小姐！”苏妙言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一脸担忧的查看君乐的情况：“可有伤着？”
君乐缩着肩膀摇了摇头，根本不敢抬眼。
苏妙言长舒一口气，这才跟走在后面的金若冰道谢：“多谢金小姐出手相救。”
金若冰扬了扬下巴：“小事。”
听到她俩的对话，有人忍不住耳语起来——
“宋五小姐？哪个宋家啊？”
“英国公啊。你们还没听说呢？英国公这次回京时，带了个外室所生的孩子回来。”
“什么？这不是野种吗？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怎么来这儿了？”
“苏小姐和宋大小姐关系一向不错，约莫，是特地给个机会，让她在京圈过个明路吧。”
“难怪啊，可惜了苏小姐这诗会啊，就被这样一个脏东西给糟蹋了。”
……
那些议论声并不大，可因为场面尤为安静，就显得这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格外清晰。
君乐的脸色愈发惨白。
但偏偏，还有好心的，走近了来问候——
“人没事便好，宋五小姐的裙摆都湿了，不如先去换件裙衫吧。”
“那谁，快来看看你家小姐呀。”
……
越来越多的人君乐团团包围，她红着眼眶摆手，想要阻止她们近身，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文杏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正慌得不知如何处理。
听见有人示意，才反应过来搀扶君乐：“五小姐！五小姐，奴婢在这儿！”
然而君乐，已经听不清了。
她面无人色，眼神逐渐空洞，各种嘈杂的人声，在她的耳朵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甚至慢慢变成了火车通过的轰鸣声。
伴随着不断压迫过来的高墙，似乎还有好多好多的无脸人围着她——
（你恶不恶心啊？装什么呢？）
（最看不上你这种绿茶女表，动不动就哭，你只会这一招吗？）
（哈哈，来，把她衣服脱了，拍个照发贴吧上。）
不要……
别这样……
文杏好不容易挤到君乐身边，可刚一碰到她的手就觉得不对：五小姐浑身都僵了啊！
“五小姐您的手好冰，是不是着凉了？”
苏妙言小声道：“别急，我准备了客房，先带她过去更衣。”
说着便去扶了君乐的另一只手。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别碰我！”君乐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哭喊着推倒了苏妙言和文杏，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冲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刚才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君乐，会突然暴起。
“宋五小姐！”
“五小姐！”
这场宴席邀请的全都是女客，君乐失控跑走，在场的人竟没一个拦住。
等文杏回过神来追上去时，君乐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坏了，”苏妙言回过神来差点急得晕倒，撑着一旁的丫鬟喃喃道：“宋五小姐这样跑出去，只怕要出事。”
王晗宽慰道：“苏小姐，你莫急，这光天化日的，出不了事。”
苏妙言秀眉紧颦，叹了口气说：“我答应了景之，会好好照顾宋五小姐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我真是难辞其咎。”
王晗掩唇笑道：“可这跟你也没关系啊，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乱了分寸，亏得金小姐还出手相助。”
金若冰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王晗看了她那不赞同的眼神，悻悻地不再说话。
但也已经有贵女出言附和了。
那人用扇子挡着脸对一旁的人说：“就是，出了这样的丑，我要是宋大小姐，只怕都要装作不认识。”
苏妙言觉得十分心累，替宋景之解释道：“景之不是这样的人。”
那贵女却不信：“光是看那丫鬟就知道了呀，真要是重视，怎么会安排个这般不灵光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像是戳中了部分人的笑穴，引得有人发出讥笑：“说不得，这就是人家乐见其成的呢。”
“妙言。”
忽然，众人就听得长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这个声线和全场娇美的嬉笑声是如此的不和谐，直接摁住了所有人的动静——
真是晚上不说鬼，白天不说人，竟真是宋景之来了。
宋景之穿着轻便铠甲，显然是刚下营，一身风尘仆仆。
未施粉黛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严肃板着。
她手里拿着一份红纸裹着的小方包，几步就走到了苏妙言面前。
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道：“这是替你寻的乌金砚。”
是来送礼物，当然也是来接人的。
她虽然拜托了苏妙言照顾君乐，可还是担心一向怕生的君乐会不会适应。
苏妙言是知道宋景之最近有多忙的，看她还特地抽空找砚台，心里更是歉疚不已。
她不安地说：“对不起，景之，我没看顾好她。”
宋景之没看见君乐，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更是当即冷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
君乐眼神麻木的在路上走着，脸上满是泪痕。
耳朵里的声音还在，空气还是很稀薄，连意识都很模糊。
她只是，潜意识的，在往城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从那片嗡嗡作响的杂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君乐。”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是产生幻觉了。
君乐呆呆地回过头，在看清那个朝自己走来的人时，才止住的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