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宿、梁语对燕送舟的话意外又不意外。
燕送舟也不太在意她们的反应，自顾自拿出一包湿巾擦脸，露出粉底和假胡茬下格外苍白的脸。
他拉开外套拉链。
血腥味儿更重了几分。
燕送舟没有太多解释，扯下脖子上真正的项链放到沙发扶手上。
很明显，项链沾了血。
这样一来他外套上那些痕迹也就变得可疑了。
梁宿皱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燕送舟也没打算瞒着。
他很爽快地给了另一版解释：“其实我没撒什么大谎。
这确实是我们在副本里得到的道具，效果是续命，小风也确实死了。
和现实有出入的地方是，小风是自愿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东西有多重要，他是自愿死在副本里，把灵魂附在那截莲藕上。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在需要的时候把东西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浓浓的哀伤。
梁宿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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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否认这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
即便是梦浮屠真的只是暂时寄存那段莲藕，或者说那具身体，它也没办法在别人已经在使用的情况下把东西夺回去。
更何况那是燕留风。
对梦浮屠安排好的剧情而言，他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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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宁愿这解释不合理，宁愿事实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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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送舟继续往下说，语气多了几分释然：“我们没办法真正使用它，所以那截莲藕变成的身体是有使用时限的。
一开始还好。
小风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忘记了前尘往事，不知道那截藕的重要性，只以为自己是意外死在副本里，所以自然而然用了道具续命。
直到两年前，这条项链出现了。
一开始的挂坠是根有两节半的藕，每半年掉半节，掉到还剩两节的时候，小风的身体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就比如头疼。
你们在雪国看到了的。
而现在，藕只剩下半节，他的身体即将崩溃，先前被封存的记忆倒是回来了。”
燕送舟看向从他脖子上取下来那根项链，看向那半节藕。
他忽然低笑一声：“呵……
确实像莲蓬。”
梁语盯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又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似乎是在忍痛。
燕送舟的脸色变得更差。
梁宿依旧皱着眉：“但你看上去更像快死的样子。”
对方理所当然道：“是快死了。
我会替他死。”
梁宿一时无言。
梁语本来想问燕留风知不知道这件事，但仔细一想，他要是不知道就不会和燕送舟吵架了。
问题在喉头滚了几番，最终变成：“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恢复记忆后就猜到了。”
梁语依旧斟酌着词句：“恢复记忆？也是在雪国的时候？”
燕送舟“嗯”了声。
梁宿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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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燕留风在雪国头疼那天晚上的事。
准确的说，是在他头疼没多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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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知道燕送舟身上有血腥味儿的时候才会是那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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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他肯定会看紧燕送舟的，不会让他一个人跑到西藏，更不会同意他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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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你干什么了？”
梁语也看向那根沾了血的项链：“现在你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燕送舟坦诚到有些强势：“我把小风关起来了。
他很安全。
我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过来这趟的目的就是把项链给你们。
总之，你们不用管我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用管小风愿不愿意。你们只需要知道，在我扯谎的时间里，这东西已经完全和我的命绑定了。
东西给你们。
你们放心用。
我会看着小风，直到一切成埃落定。”
这样的燕送舟很是陌生。
梁语即便可以理解他的决定也觉得叹为观止，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方法靠谱吗？”
“嗯。”
“潭柘寺的老和尚教你的？”
“不，不是住持给我的方法。出家人不会给杀气这么重的方法。”
“所以是你自己找到的方法？”
燕送舟点头：“当然。
以我的脑子，两年时间够我研究，也够我作准备了。”
言下之意就是——
他筹谋已久，有把握让事情只按照他的想法发生。
梁宿没办法去评价燕送舟这样做是对是错，对方显然也不打算听任何人的建议。
不然他也不会在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才说出真相。
所以梁语只能叹气：“之前还真没看出来，燕哥你有这一面……”
燕送舟笑了笑当做回应。
继而垂下眼，低下头。
——刘海遮住他的眼睛，只剩眼镜微微反光：“我是他哥。
他应该听我的。
可当初他没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现在我当然也可以这么做。很公平。
我不准他死。”
语速平缓，没太多起伏。
但不会有人看不出燕送舟平静之下的偏执和阴骘。
梁宿、梁语第一次见他这样。
不好多说。
干脆换话题。
梁宿挑的是自己确实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愿意这么做？”
燕送舟抬头看她，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他这样倒让人更好奇了。
“因为梦浮屠干涉的从来不是只有一个世界。
我们本该有更深的交集，可原本的轨迹被改变了，记忆也会被覆盖掉。
你们自然就不记得了。”
燕送舟看着梁宿、梁语，发现她们对这个说法毫无理解障碍就放下心，加快语速来进一步解释。
“【雪国医院】副本结束时你们就怀疑过的——
梦浮屠选择这个副本确实有我和小风的原因，但同时，也是因为你们。
在没有梦浮屠干涉的那次轮回里，我、小风、厉寒鸣，还有厉寒昀，我们一起被吸进的了【雪国医院】。遇到的人是另一个世界的你们，以及你们的队友。结局是无人死亡，但厉寒鸣在知道真相后和厉寒昀势不两立。
而在梦浮屠出手干涉的第一个轮回里，我们四个人依旧进了【雪国医院】，但遇到的队友只有梦浮屠。你们五个进了【水黾】。”
梁宿冷笑。
单论难度，【水黾】比【雪国医院】难很多。
但对比那时还队友齐全的梁宿，燕送舟他们的情况其实要更严峻——锐减的人数、做内鬼的厉寒昀、纯新人的厉寒鸣，还有目的不在通关在存放梁语身、梁雨魂的梦浮屠。
就这个情况，保证存活的难度一点也不低。
不过既然没有特地提结果，那就说明结果和第一周目没多大区别，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最后是我们共同经历的这个轮回。我们一同进入的【雪国医院】，另一个世界的你们进入【水黾】。
不管是对面前的你们。
还是对另一个世界的你们。
我们曾经的、真正的交集都彻底被覆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