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皇帝的手里全身而退，甄嬛没有立即回永寿宫，让抬轿子的太监直接前往永和宫。她坐在高高的贵妃轿辇上，杏眼微闭，细细捋着刚才的事情，槿汐捧着刚才苏培盛从永和宫搜来的那双鞋走在轿旁。
“娘娘，今日之事颇为蹊跷，那么久都没有进展的事儿，怎么突然就让皇上撞见了呢？还这么巧就从庄嫔的东西里找出破绽了。” 槿汐把声音放得极低。
甄嬛没有睁开眼，冷笑一声：“这宫里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不过是有人耐不住性子罢了。也好，左右本宫和眉姐姐也没查出什么来，一下子就这么利落地把证据送上了门，不要白不要。你和佩儿多留心着点儿，别让人再出其不意算计了。如今太后病重，前朝又不明朗，估计是有人心急了。” 她慢慢睁开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把本宫的腰牌给小允子，让他通知本宫的家人，务必要把当日的接生嬷嬷全部找出来。”
到了永和宫，玉姝听见甄嬛的仪仗过来，已经候在宫门口了。
“进去说话吧。” 甄嬛看着玉姝有些焦急的神色，微笑地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刚进殿内，玉姝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长姐，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我与庄嫔从前虽不亲近，但住在一起后一同作伴，倒也和和气气，我没有理由害她啊。”
“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自当是信任你的。可你也告诉我一句实话，此事你真的一丁点儿都没参与其中？” 甄嬛严肃地看着玉姝问道。
“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真的没有。” 玉姝说得毫不犹豫。
“好，我信你。” 甄嬛抬了抬手，槿汐把装着鞋子的锦盒捧了过来：“苏培盛说这双是庄嫔的鞋子，鞋底被人抹过桂花油。这桂花油在宫里是寻常物，真要追查起来也是难。只是，方才是谁跟苏培盛说这是庄嫔最后穿的鞋子的？”
“是庄嫔的贴身侍女，当初跟着她一块儿陪嫁入宫的。庄嫔走后她身边的人都由内务府重新分配差事了，我见这人是庄嫔的亲信，便留她下来照顾十一阿哥。” 玉姝拽紧了手里的绢帕：“长姐怀疑是她？”
甄嬛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鎏金缠枝并蒂莲手炉，斟酌道：“还是要仔细查一查这人的底细才好。方才在养心殿里皇上又重提当日接生嬷嬷的可疑之处，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再审问一下这几个人的好。”
“庄嫔的母亲前年去世了，娘家未能有人入宫陪伴她生产，安排接生嬷嬷的时候她来与我商量，能不能让她家中大嫂的一个亲戚入宫，也算是她娘家有人来了。当时我觉得这是小事便答应了。”
“你可知是哪一个？”
玉姝摇了摇头：“说是亲戚，不过也是个接生嬷嬷，左右不过是和其余的嬷嬷住在一处，庄嫔并未同我特意说过此人。那日她突然生产，又遇上后来一连串儿的事…… ” 想起那日的惨状，玉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喝口茶缓一缓，忽然她盯着杯里的姜片，猛地转头看着甄嬛道：“或许，是姓姜？当时她难产，我进屋安慰她的时候见到她握住一个嬷嬷的手，口里似乎说着『姜嬷嬷，我害怕，我害怕再也不能见到父亲了』。如果只是普通的下人，庄嫔没有理由同她说起自己的家人吧？”
此时菊青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乳母说十一阿哥正哭着呢，你怎么不过去看着？跑这儿来是找娘娘有事么？”
“菊青姐姐怎么过来了？我见昭贵妃娘娘过来，怕大家忙不过来，正想帮姐姐您送茶水进去。”
“送茶水也是走的正门，你在这后窗边儿上鬼鬼祟祟做什么？再说了，昭贵妃来和娘娘说话是常事，咱们何时劳烦过你？快回去照顾十一阿哥吧。” 菊青字字清脆，甄嬛与玉姝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二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玉姝刚想开口叫菊青把人带进来，甄嬛把食指点在唇边对她摇了摇头。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响起，殿外又恢复了平静。菊青端着新沏的茶进来给两位主子换上。
“菊青，你找人留意着喜乐，只留意即可，不许打草惊蛇。” 菊青正摆上新的茶盏，甄嬛小声吩咐道。
喜乐便是庄嫔留下的那个陪嫁丫鬟了。
菊青一直跟在玉姝身边历练久了，整个人气质也变得沉稳了许多，早就不是那个懵懂的小丫头了。她老练地恭敬颔首道：“娘娘吩咐，奴婢自当遵命。方才她悄悄儿地站在窗边，奴婢想着和今日苏公公过来的事情脱不开干系，若是当场和她红了脸，怕她一时着急会干出什么回不了头的事儿，反而害了两位娘娘。”
“你很懂事，有你跟在姝嫔身边本宫很放心。” 甄嬛赞赏地看着菊青：“今日苏公公过来搜东西时，你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菊青稍稍侧着头想了一会儿：“除了照顾十一阿哥，娘娘并未给喜乐派别的差事，一般来说她就和乳母嬷嬷们留在后偏殿里。但苏公公来搜东西时找人问话，喜乐却和咱们正殿里的宫女们在一起，即刻就能指认出庄嫔的遗物。”
“或许，是因为她心系旧主？” 玉姝有些犹豫。
“咱们就别瞎猜了，这事儿我还得和眉姐姐通个气。如今人家既然出手了，你自己正殿可要看好了，别让旁人有机可乘。” 甄嬛又交代了几句玉姝才回了永寿宫。
路上，甄嬛的脸色格外冰冷。槿汐默默跟在她的身旁，有些担心：“娘娘，如今咱们在明，不知那头的下一步是什么，可如何是好？”
甄嬛美丽的脸庞上冷意渐浓：“这个人不但冲着玉姝来，更是要扣我与眉姐姐一个帮凶之罪。如今放眼宫里，能有这个手段和心机的人……” 她眯了眯眼，对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