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知县满心忐忑的跟秦云何回了正厅。
秦云何请吕知县坐下，看他忐忐忑忑欲言又止的，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儿其实挺不好办的。
若是吕知县他贪赃枉法、严刑酷法，或是乱立名目、鱼肉百姓，这都好说，治罪就是了。
可偏偏他虽然一件事都没办好，可却又有一颗“上进”的心，肯学习别人好的经验来运用。
虽然为的还是他自己的官声和仕途，可是总比那些鱼肉百姓，一心只想当几任知县累一笔家财就回家做财主的地方官强多了吧。
科举入仕的地方官许多不懂如何治理县务，能想到借鉴别人的经验已经算是有心了。
其实若是这些政令真的能执行好，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吕知县见秦云何久久不开口，心里更没底了。
“巡按大人，是…士绅们说什么了吗？”
吕知县自认还算礼贤下士，也是肯听取意见的。这些士绅也真是……
秦云何心里轻叹一声才开口道：“听说吕知县推行了一些劝农桑、清丈土地的利民举措？”
吕知县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脸上也泛起了掩不住的笑意。
他正愁怎么让巡按大人发现他的惠民举措和治县的才干。
“是，巡按大人。下官这些年励精图治，一心要报答朝廷，造福百姓。
下官自到任通阳县，发誓要在此地做出一番成绩。不瞒大人说，这些举措都是我听说的别处的成功经验。下官想着，既然是于民有利的举措，那自然要大力推广了……
下官也知道普通百姓生活不易，不光推行了这些惠民举措，所加税赋耗羡也是尽量轻薄……
下官不敢自吹清廉，但是大人尽可去打听，每每坐堂断案本县从不会为了银子偏袒某一方……”
秦云何觉着吕知县越说越自豪，只得打断。
“吕知县，你那些政令推行效果如何？”
说到政令推行的效果，吕知县语气有一点儿为难。
“巡按大人，这……政令推行是得需要时间的……”
看来他自己也是知道推行效果不佳的。
“你到任几年了？”
“下官到通阳县差不多两年有余。”
秦云何点点头，对于政令推行来说，两年确实不算长。
“你可认真想过为何政令推行效果不好？”
“大人有所不知，地方推行政令真的是困难重重。”
说到这个，吕知县也是满腹苦水：“且不说总有豪绅并不配合，就是这衙门里头，也是多有阻碍。就那孟县丞……”
吕知县咬牙道：“当初我刚到任，听说孟县丞在县中多年，想他必然了解民情，所以很是倚重。
这些政令推行之初就全权交他去办，结果后来士绅来找我我才知道推行的并不理想。”
秦云何皱眉。
衙中知县跟县丞若不能通力合作，政令推行确实可能受阻，但是：“吕知县既然要推行惠民举措，莫非吩咐下去就不闻不问了吗？”
吕知县略有些心虚道：“主要是，我也不是很懂农桑田地和钱粮之事，下官看着孟县丞在衙中有些威望，又有些手段，一心信赖他……”
“你的意思，孟县丞为了为难你故意延误阻碍政令推行？”
“呃……倒也不一定故意阻碍，但是肯定也没有好好执行督促……”
“就是再好的政令，也需要积极推行才能有效果。你既为一县父母，如此重要的事务怎可完全甩手给属下？
还有，你跟孟县丞怎么回事先不说。就说我到通阳县后一早令人去请，你为何不在衙中？”
吕知县这下心虚的同时又开始倒苦水：“大人，你可千万别听小人谗言，这事儿真的也不能全怪下官。
这县里差役个个跟孟县丞一条裤子，巡按大人到县这事儿根本没人去通知我……”
“你也别把所有事儿都推给别人。州县官员早堂必须到你不知道吗？你若上早堂，怎么会不知道本官到县？”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日常早堂从不懈怠的，就是…就是那几日……”
秦云何想起孟县丞所说的，知县大人因为冒考一事心灰意冷在家待着，眉头更皱了。
吕知县瞧秦云何的表情再不敢搪塞，赶紧道：“因为刘茂反复上告，学政和知府大人令人训斥，我又听说有知县因为给冒考者加印结而被解任甚至流放，下官想到自己一心为民却落得这个下场，心灰意冷……”
秦云何忍不住一拍桌子：“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不理县务悲春伤秋，就是查明你没有收贿金包庇贱民，也要治你个怠忽职守！”
“大人恕罪，下官……下官知错，日后定不敢懈怠。但是，大人，”吕知县显然也不肯放过这个给孟县丞上眼药的机会：“下官实在也是委屈。那孟县丞在县中多年，与胥吏们关系好就各种给下官添堵。
那个薛海，肯定就是他指使的来诬陷我。当初那漏了律条的案卷怎么能递到推官那里？显然就是他故意放任……”
“他故意放任？”秦云何道：“你若用心确认过案卷，又怎么会发现不了疏漏？”
虽然很多知县都是将这些事交给手下去做，但是，都已经觉着手下不可靠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多多上心，这也真是让人无语了。
吕知县心虚的看了一眼秦云何没有再狡辩。
“再说韩林冒考一事。
但凡你肯稍微上心点儿，何至于闹到提学司？若你一早按章程上报，至少刘茂没法告你包庇。
知府都责成你详查经过了，你竟连旧案的案卷都不曾查看，连册籍上本来就没有韩杨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事儿虽然麻烦，但你若肯稍微重视点儿多方打听查找线索，一早也能查清原委。就算是刘茂依然不服坚持到提学司举发，你也可以将原委一一禀明，学政和知府大人又怎么会训斥？”
越说秦云何是越觉着这个吕知县没救。
御下，御下不行；县务，县务不通；断案，断案不会。
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在知县任上待了这么多年的。
“吕知县，你在以前任上是怎么治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