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几人就被冻醒了 —— 不是刻意早起,而是实在太冷了!
昨夜匆忙出逃时,连御寒的棉袍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带,虽说生了篝火,可那点热量在这寒冬的深山老林里根本起不了作用!
刺骨的寒意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冻得人牙齿都打颤,他们只能就着昨天剩下的冷烤肉垫了垫肚子,硬邦邦的肉渣混着雪沫,咽下去时刺得喉咙发疼。
就在这时,在外守夜的李山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吴天翊拱手一礼,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小王爷,属下刚才在附近寻了一圈,除了咱们来时的路,根本没有其他下山的路了!”
吴天翊闻言眉头一皱,低下头沉思片刻 —— 走回头路绝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赵承业是否在沿途布下人手,可记忆里唯一的岔路离那座庄园太近,稍有不慎就会撞上追兵,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要怪只能怪自己昨夜太过慌忙,连路线都没看清就往山里冲,如今竟陷在了这绝境里。
就在吴天翊暗自懊恼的时候,身旁的孟七突然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厉声喝道:“谁?!”
陈六也瞬间警觉,迅速抽出短刃,目光紧盯着树林另一端 —— 那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雪粒被踩碎的 “簌簌” 声虽轻,却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显然是有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几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吴天翊也立刻起身,示意李山注意,自己则悄悄摸出了腰间的“轰天雷”,随时准备给来人炸个天昏地黑!
片刻后,树林里缓缓走出两人 —— 为首的是个老者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挽到膝盖,沾着不少泥雪,背上背着一个竹编药篓,篓里装着些草药和一把锄头。
身后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清秀,同样背着小半篓草药,手里还攥着几片刚摘的树叶,显然是个学徒。
两人一看到孟七等人握着刀的模样,顿时也是一愣,老者反应极快,迅速把少年护在身后,眉头紧紧皱起,对着孟七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警惕却不失礼数:“诸位壮士请息怒,在下并非歹人,乃是山下村民,今日携犬子上山采药,不知诸位在此,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孟七与陈六对视一眼,见对方衣着朴素、身上带着草药的清香,确实不像赵承业的追兵,便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手,随即向吴天翊点了点头。
吴天翊这才收起 “轰天雷”,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老丈莫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遇到些麻烦罢了,并非恶人!”
老者这才放松了些,报上姓名:“在下姓王,单名一个‘顺’,是山下‘清溪村’人。”
他看吴天翊等人虽衣着狼狈,却气度不凡,尤其是吴天翊,虽年轻却透着股沉稳,便彻底放下警惕,问道:“看诸位的样子,莫不是迷了路?这深山里岔路多,寻常人确实容易走偏。”
吴天翊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正是!我等昨夜匆忙进山,如今找不到下山的路,老丈可知除了来时的山道,还有其他路能下山吗?”
王顺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一条!不过那路比较隐蔽,是我们村里人上山踩出来的小道,能绕开山外的大道,直接到清溪村后山!”
吴天翊一听顿时大喜,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丈,那就劳烦您带我等下山吧!”
“这山林太大,我等昨夜已走错过一次,实在不敢再瞎闯,若再迷路,怕是真要困死在这里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这点心意还请老丈收下,权当酬劳!”
王顺连忙摆手推辞,脸上带着朴实的笑意:“公子这就见外了!老朽本也要下山,顺路带一程罢了,哪能要银子?”
可他话音刚落,眉头又皱了起来,带着几分歉意补充道,“不过…… 公子得稍等老朽片刻,老朽为清溪村周老爷家的家仆,今日上山是为老爷采治咳嗽的草药,还差几味没采齐,得先寻齐了才能走!”
吴天翊闻言,目光下意识扫过王顺背上的竹篓 —— 里面装着紫苏叶、杏仁、桔梗,还有几株刚挖的贝母。
他略一思忖,便问道:“老丈,你家老爷可是久咳不愈,夜里尤其严重,还总觉得胸口发闷?”
王顺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公子如何得知?正是如此!老爷咳了快半个月了,找了郎中开了方子,用的是麻黄、石膏配杏仁,可吃了几副不仅没好,反而总说心慌得厉害!”
他本就懂些基础医术,见吴天翊竟能从草药推断病情,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倾吐起烦恼。
吴天翊一听方子,眉头瞬间皱起:“麻黄性烈,虽能宣肺平喘,可你家老爷若本就体虚,服此药虽暂止咳嗽,然药气攻伐心脉,反致心慌乏力!你采的贝母、桔梗倒是对症,却少了润肺的麦冬和敛气的五味子。”
他随口报出周老爷服药后可能出现的口干、乏力等症状,每一句都戳中了王顺的心思。
王顺惊得眼睛都直了,连忙躬身作揖:“公子真乃神医!您说得一点不差!老爷确实总说口干舌燥!求公子指点,该改何方子?”
吴天翊便耐心解释起来,从 “燥咳需润”“虚则补之” 的辩证思路,到调整药材配比,听得王顺连连点头,茅塞顿开。
看着吴天翊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王顺越发佩服,当即说道:“公子医术如此高明,不知能否随老朽去给我家老爷诊断一番?” 说着便要一脸期待地看着吴天翊。
吴天翊却犹豫了 —— 他知道久咳虽非急症,可眼下赵承业说不定还在搜捕他们,留在村里风险太大!
他沉吟片刻,还是拱手道:“老丈在下前去给你家老爷诊断倒是无甚大事,可是我等有急事需得尽快离开,实在不便耽搁!”
“等在下为你家老爷诊断后,把调整后的方子写给您后,我等便需离去可好?”
王顺一听,目光扫过孟七、陈六两人身上未愈的伤口,又看向吴天翊 —— 虽衣着沾了泥雪,却难掩布料的细腻质感,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尊贵气度,心中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他微微一沉吟,拱手应道:“行!老朽先代我家老爷谢过公子的仁心!” 说罢,便对着吴天翊深深躬身行礼。
吴天翊赶忙上前虚扶一把,笑道:“老丈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那我等这就下山吧,早些诊断,你家老爷也能早些安心!”
“哎!好!” 王顺连忙应下,转身招呼身后的少年跟上,自己则率先迈步往山道走。
这山路果然难走,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过,路面满是碎石和湿滑的苔藓,马蹄踏上去时不时打滑。
孟七后背的伤口被颠簸牵扯,疼得额头冒冷汗,却依旧咬牙牵着马走在前面开路;陈六则扶着旁边的山壁,时不时帮吴天翊稳住身形。
吴天翊自己也走得气喘吁吁,玄色劲装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连平日里的从容都少了几分。
几人走走停停,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近两个时辰。
直到日头升到头顶,才终于踏上了山下的平地,又沿着田埂走了约莫一刻钟,王顺忽然停下脚步,抬手往前一指,对吴天翊说道:“公子,您慢走,前面炊烟袅袅的就是清溪村了!我家老爷的宅子就在村东头,离这儿不远,咱们这就过去?”
吴天翊点头应下,几人跟着王顺往村里走,刚进村口,路过的村民见了王顺,都纷纷停下脚步打招呼,语气里满是尊重!
“王管事回来啦?采着药了没?”
“王伯这趟上山累着了吧?快歇歇!”
……
王顺笑着一一回应,偶尔还停下来叮嘱两句村民的农事,看得出来在村里威望不低!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出现一座气派的宅院 —— 不算奢华,却透着股规整大气,青砖院墙足有一人多高,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比村里其他农户的房子大了好几倍,倒真有点小型庄园的模样。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 “喝哈” 的练武声,此起彼伏,格外热闹!
吴天翊跟着王顺走进院门,只见院内空地上积着薄薄一层雪,十几个年轻汉子都穿着厚实的短打,正围着一个裹着麻布的木桩练拳。
雪沫随着他们的动作飞溅,落在肩头、发梢,却没人在意 —— 有人嫌热,干脆把袖子撸到肘部,露出结实的臂膀;有人练得兴起,额头渗出汗珠,一碰到冷空气就凝结成白汽。
所谓外行看热闹,比如吴天翊,可孟七、陈六和李山三人本就是个中高手一看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 这些年轻人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一致,出拳稳、下盘扎得牢,招式虽简单直接,却带着几分军营里 “招招制敌” 的实战底子,绝非普通村民练着强身健体的花架子!
尤其场中那个壮如铁塔的年轻人,身高八尺有余,胳膊比寻常人腿还粗,正赤着上身练一套拳术。
他出拳又快又狠,每一拳砸在木桩上都 “砰砰” 作响,震得木桩上的木屑簌簌往下掉;脚下步法灵活,明明身形笨重,却能在转身时瞬间避开旁边递来的木剑,眼神锐利如鹰,一看就是个硬茬!
孟七悄悄攥紧了拳头,暗自评估 —— 若真动起手,自己未必能在他手下讨到好!
几人正看得入神,那铁塔般的年轻人忽然停了动作,扭头看见王顺,脸上的凌厉瞬间褪去,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语气热络得像自家晚辈:“王伯!你可算回来了!又去给我爹采药啦?我爹今早还念叨,说咳嗽又重了些!”
随即他目光扫过吴天翊等人,见他们衣着虽有些狼狈,却气度不凡,尤其是吴天翊,年纪轻轻却透着股沉稳,便对着王顺笑问道:“王伯,这几位是?看着不像是咱们村里的人啊。”
王顺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解释:“这位公子,还有他的几位同伴,路上迷了路,老朽顺带把他们带下山!这位公子懂医术,特意来给老爷瞧瞧咳嗽的毛病!”
说着又忍不住叮嘱,“你也别总闷头练拳,老爷身子有恙,多去屋里陪陪他,别总让他惦记!”
“知道啦王伯!” 年轻人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对着吴天翊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肯为我爹费心,在下周虎,有劳了!” 吴天翊笑着点头回应,没多耽搁。
王顺随即领着吴天翊往内院走,刚走两步,孟七便快步跟上,凑到吴天翊耳边压低声音嘀咕:“小王爷,方才那周虎的拳路,带着军中路数,而且院里这些练武的年轻人,气息沉稳,不像是普通庄丁,咱们得留心些!”
吴天翊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擦汗的周虎,又瞥了眼走在前面、脚步稳健的王顺,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 清溪村不过是个普通村落,周家却养着这么多有军营底子的人,王顺看着是个朴实家仆,可方才村民对他的尊重,倒更像对 “管事” 而非普通下人,这周家,恐怕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