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你听我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会被食品厂开除？说你如何骗我们说自己进了轧钢厂？说你现在是如何自暴自弃，成了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胡同小子？”
韩春明沉默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解释。
看着韩春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苏萌气愤之余又有些心疼。
“我知道你最近和叶嘉欣的哥哥走得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明明一句话就能帮你调离食品厂，却撺掇你跟他一样去收破烂，这个人真的坏透了！”
“他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深知叶明这些年所做的种种，韩春明不愿看到苏萌也对他产生误解，将好人错看成坏人。
可这番复杂的纠葛，真要解释起来，的确不易。
毕竟外行人很难理解那些旧物件背后的价值。
“怎么就偏离了我所想的轨道呢？纵然他现在屈居为钢铁厂副厂长，给你安排个工作岗位也并非难事吧？可实际情况呢？韩春明，你能不能有点进取心？高考近在咫尺，当我踏入大学校园后，你还要继续做那个游荡在胡同里的闲人吗？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韩春明面前的苏萌，自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情结。
若你的成就不如她，她便认为你不配站在她身边。
倘若你有朝一日能超越她，她又觉得你在炫耀、轻视她。
唯有韩春明能够忍受她这般任性。
在她眼里，他人总是虚荣又伪善，而自己则永远是对的，从不认错，更不改错。
“春明，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曾经的你胸怀壮志，我真的不愿看到你就此沉沦下去，即使我们最终无法走到一起，我也希望你能活得有尊严，别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胡同混子。
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人家建军。”
“别拿他和我说事！”韩春明此刻也火气上涌。
按照叶明的说法，先前他被食品厂辞退，背后就是程建军捣鬼。
考虑到两家的情面，他没有去找程建军算账已经很克制了，哪能容忍苏萌在此事上挑刺。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看不上自己的现状。
同样是对比，同样是生活艰辛。
当年叶明还只是个食堂大厨的时候，冉秋叶也不离不弃。
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他们从未因此拌嘴争执，更别说吵架了。
两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着相似的家庭教养，但冉秋叶却没有苏萌半点矫揉造作。
自己处处为苏萌着想，但她却只在意身份地位上的悬殊。
仅仅是为了那点面子！
“收破烂怎么就不行了？靠自己双手劳动赚钱，我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对，你是即将参加高考，可能很快就会成为一名大学生，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冉秋叶姐十年前就已经是大学生了，你看她何时嫌弃过叶哥的身份？”
韩春明难得地在苏萌面前强硬了一回，也许是受了叶明的影响，他的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这让苏萌一时语塞：“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无能为力。”话音未落，韩春明不再理会苏萌，径直向院内走去。
“韩春明，你会后悔的！”苏萌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然而，还未等她完全宣泄情绪，远处便传来韩春明坚决的回答：“我不会后悔！”
“春明，你怎么回事？跟苏萌吵架啦？”这一幕恰巧被冉母撞见。
“别提了，哎，对了，苏萌怎么会知道我在收破烂的？”韩春明疑惑地问。
“是程家那小子说的，当着全院子人的面说在崇文街看见你了。
你妈听到这消息，当时就气晕过去了。
春明，你慢点，你妈没大事儿，别太担心。”冉母连忙解释道。
一听母亲出了状况，韩春明立刻将其他事情抛诸脑后。
“妈！”他推开门，发现一家人都聚集在堂屋里。
“大哥，咱妈没事吧？听说她晕过去了，现在……”
“先跪下！”韩母在二姐的搀扶下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母亲并无大碍，韩春明才稍稍安心，知道自己让家人失望了，于是便跪在韩母面前。
“五子，你说我们该拿你怎么办！”韩二姐首先开口，虽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但还算温和。
韩母坐在正中央并未说话。
“妈，我知道错了。”韩春明心中明白，如果早点向家里人坦白，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尽管如此，他并不后悔听从叶明的意见。
“嘿，丑事败露了才知道错，早干嘛去了？今天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进不了厂可以再想办法，你还年轻，做什么不行，非要学别人去收破烂！”二姐教训完，大哥接茬数落。
“不行，我得赶紧去后院找那叶明理论理论，不给小五安排工作也就算了，还撺掇人去收破烂，算怎么回事？”
“对，分明就是欺负我们老韩家的老实人，咱们一起去，必须讨个说法！”
眼见他们要找叶明麻烦，韩春明焦急万分。
“这事是我自愿的，人家也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不对？”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家里也有了家室，即便真去捡破烂，也没人敢背地里乱嚼舌根。
可你呢？年纪轻轻，不谈前程如何，却整天在街头巷尾呼朋唤友，这像什么样子！明天就给我把废品回收站的工作辞了，还有，我警告你，以后离他们家远点。”
韩春明深知大哥正在气头上，不敢顶撞。
然而，辞职这件事对他来说绝无可能。
今日他在崇文街还真有所收获，寻得一支清代的笔洗。
尽管它无法与叶明和关大爷等人的藏品相比肩，但也算得上一件难得的珍品。
才刚刚尝到甜头就要他放弃，韩春明自然不会同意。
“五子，你实话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母终于开口询问。
她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深，韩春明并非那种不思进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