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何雪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大师，你是不知道秦泰读大学的时候有多惨。上不完的课，参加不完的活动，写不完的活动总结和课后作业，考不完的证书和各种各样的资格证……但累死累活四年，毕业了之后不还是社会最底层的社畜？”
何雪婷感慨道：“秦泰还是本科985的优秀毕业生，但工作了之后也不得闲。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几乎每天都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但最后的结果却只是拼搏了十多年，最后在大城市买一套房子也只付得起首付，每个月还得还贷款……”
“啧啧啧，想到投胎之后要过这样的鬼日子，我就受不了。”何雪婷叹了口气，认真道，“要我说，这样的生活还没有做鬼的时候自由呢。反正我没有饥饿和疲惫的感觉，不需要吃东西，更不需要买房子，每天自由自在的，多好。”
“大师，你说是吧？”
说到最后，何雪婷像是已经忘记了对梁安晚的恐惧，还歪着脑袋问道。
想要寻求梁安晚的同意一般。
梁安晚沉默了。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但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何雪婷说的没错。
至少对于80%的国人来说，这些都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
剩下的20%都是带着金汤匙出生的富n代，即便一辈子不工作不努力，家里的钱也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
梁安晚头疼地揉了揉眉角：“所以你都想清楚了，打定主意不投胎？”
何雪婷暗戳戳瞥了一眼梁安晚的神色，见她没有明显动怒的痕迹，才缩了缩身体，点头。
她警惕地盯着梁安晚，生怕她下一秒就抬手将她打得灰飞烟灭。
毕竟对于一般的鬼魂来说，只有超度和死亡两条路可以走。
她拒绝了前一条，万一梁安晚二话不说直接送她归西，那不就凉凉了？
梁安晚注意到她的动作，失笑道：“你慌什么，我不会打死你的。”
何雪婷不是见之必除的恶鬼，相反，她身上还有功德。
如果梁安晚什么都不管，直接将她打死了，反而是给自己揽了一桩因果，是恶事。
她当然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梁安晚瞧着何雪婷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但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何雪婷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看向梁安晚，试探地问：“我能不能跟在你的身边？”
生怕梁安晚拒绝似的，她急急忙忙找补道：“我不想投胎，又没有坟，只能四处飘。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别人，恐怕会酿成祸事。但大师你的修为深厚，想来不会被我影响到的。大师你放心，我跟在你身边，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干活！”
梁安晚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才在何雪婷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点头答应下来：“可以，那你先跟着我吧。如果以后有了更好的去处，你再去也不迟。”
何雪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还能有什么好去处？”
梁安晚摸了摸下巴，轻松地开口：“去地府里当个官什么的？”
她印象中，地府里很多官职都是由有功德、表现良好且没有投胎意愿的鬼魂担任的。
巧的是，何雪婷正好符合这些条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梁安晚暂时没有和地府联系的渠道，所以没法完成这件事儿，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何雪婷闻言，张了张嘴，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大师，地府的官职是编制吧，好像是需要考的？”
“可我不认字啊。”
梁安晚：“？”
“你死之前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何雪婷有些羞赧：“是这样没错，可是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学过的知识都忘记的差不多了。而且时代发展了近百年，汉字的变化也很大，我……”
梁安晚木着一张脸，总结：“所以，你现在是个文盲？”
何雪婷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当初秦泰上小学的时候，她跟在旁边看着，本来有心跟着他一起学习的。
只是书上的那些知识点，跟小蝌蚪似的，在纸页上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就把何雪婷绕迷糊了。
每次她下定决心要学习，总会在半个小时后呼呼大睡。
她都怀疑是不是秦泰的书被下了某种术法，只允许人类学，不允许鬼魂学了。
何雪婷将这些解释给梁安晚听。
梁安晚嘴角一抽，咽下了唇边那句“你这就是懒”。
她默默地拿出手机，点开了淘宝软件，快速地浏览着商品。
何雪婷好奇地探着脑袋，大着胆子瞥了一眼梁安晚的手机屏幕，眼尖地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幼儿启蒙书3-6岁小孩使用”。
何雪婷：“？”
梁安晚淡淡解释：“我不收文盲鬼，你要跟在我身边，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考个地府的编制。”
就算做鬼也得有追求，总不能彻底混吃等死摆烂。
她担心何雪婷不愿意，一边看着商品的评价，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解：“鬼魂家家的，考个编制比较稳。吃上了公家饭，你这辈子就不愁啦！”
也不用担心哪天被黑白无常发现，以在逃野鬼的罪名被逮捕。
梁安晚思来想去，对于何雪婷这样没有后人供奉、没有家、又不想投胎的鬼魂来说，争取早日考个编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何雪婷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她嘴唇动了又动，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师，你爹味有点重了，我要投诉！”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居然要逼一个大字不识的鬼去考编？
她不投胎，就是不想下辈子被卷成麻花。
万万没想到，不投胎继续当鬼，还是得卷！
何雪婷欲哭无泪，可是看着梁安晚认真的表情，又不敢反驳，只好捧着自己破碎的心脏，耷拉着脑袋，再次把自己团成一个圆，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为自己未来的鬼生哀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