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那冥冥中的感应望去,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远处,那片原本只是纯粹、浓稠的黑暗,开始如同水中的油墨般扭曲、旋转。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由无数透明蠕虫聚合而成的轮廓,正从虚无中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片移动的“空无”,所过之处,连构成这条暗影路径的能量本身,都在无声无息地“消失”。那不是能量的碰撞与湮灭,而是被一种更根本的力量,像用橡皮擦去铅笔痕迹般,直接从存在的层面“抹除”了。路径在它前方断裂,留下一片比黑暗更空洞的“无”。
“规则之噬……”叶岚喃喃自语,喉咙发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但奇异的是,在这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浪潮之下,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异样情绪破土而出——那是不甘,是愤怒,是一种刚刚萌芽的、试图挣脱既定命运,亲手掌控自己道路的决绝。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灼热的畅快。
“去吧。”灰袍人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边缘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迹,迅速晕开、淡化。“运用我给你的知识,活下去。让我们看看,你这颗‘意外’的种子,能否在这追猎之下,真正地……生根发芽。”
话音未落,脚下那提供着唯一安全感与立足之地的幽蓝平台,连同灰袍人最后一丝痕迹,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刹那间,绝对的孤寂与更深的寒意包裹了叶岚。他独自一人站在不断崩解、被吞噬的暗影路径上,前方是那不断逼近的、带来绝对“秩序”与“虚无”的恐怖之物。那东西没有眼睛,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注视”,一种要将一切不合规之物“修正”掉的、毫无感情的意志。
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口的战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息不再是慌乱与绝望的吞咽,而是带着一种初学者的生涩,却目标明确。他依照脑海中那些刚刚被烙印下的、晦涩难懂却又无比清晰的法门,开始行动。
首先,是收敛。他将周身因恐惧而逸散的能量,将生命本身的气息,如同乌龟缩入甲壳,蜗牛缩回躯壳,一点点、一丝丝地收回体内,牢牢锁住。他的存在感急剧降低,不过两三个呼吸之间,他仿佛真的化作了黑暗中的一块顽石,冰冷、死寂,毫无生机。这是隐匿,是第一步的生存。
紧接着,是引导。他分出部分心神,沉入体内。那枚沉寂的、来自“碎片”的本源符文,此刻正静静悬浮。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粗暴地试图驱策它、引爆它,而是如同安抚一头桀骜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一丝精纯而幽暗的能量,沿着特定的脉络,缓缓流向掌心。
能量在掌心汇聚,却没有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或剧烈的波动。它们彼此缠绕、压缩、构建,最终凝聚成的,不再是以往那狂暴而不稳定的能量冲击波,而是一枚仅有寸许长短、结构却异常稳定精巧的幽暗箭矢。箭矢通体漆黑,表面却自然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脉动的奇异纹路,那是来自“碎片”本源的、高于这片黑暗空间的法则显化。
他不知道这攻击是否能对那代表“修正”的规则之噬起效。那存在仿佛免疫一切常规的能量与物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个被动承受力量、被动迎接危机的容器。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尝试,一次反抗。
叶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淬火的冰晶,牢牢锁定那不断扭曲、逼近的轮廓。不再犹豫,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颤,将掌心中那枚凝聚了他全部心神、全部新生的控制力,以及对未知命运首次亮出的爪牙的幽暗箭矢,无声无息地射了出去。
箭矢离手,没有破风声,没有能量呼啸。它就像一道融入黑暗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划破粘稠的黑暗,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迎向了那代表绝对“修正”的、吞噬一切的规则之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