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老师都心照不宣了。
以江副校长的性格多半是不会同意的，所以除了林文宝这个程咬金，这顿饭吃得倒也算融洽。
正好拿着钱的江开洋在愣过之后，远远看了眼饭店内。
隐隐猜出刚刚几人争执的内容。
他早就有付钱的打算了，所以自然转了个方向正视文棠。
“小姑娘，多少钱？”
“……以上一共是十三块三毛。”
文棠如实报了价格，一分不减。
“好。”
江开洋十分爽快地给了她三张大团结，文棠跑回饭店找零去了。
林文宝见她拿着一沓钱冲出去，目标赫然是自己有求于人的对象，顿时大惊失色。
文棠把钱给了江开洋，转过身就看见林文宝气急败坏地跑到眼前。
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自己鼻子。
“你这丫头就是不懂事，怎么能收钱呢——江校长，对不住啊，我这堂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计较，这顿饭我请，我请！”
林文宝转身面对江开洋，笑得一脸谄媚。
文棠看着在自己和林大嫂面前趾高气昂的林文宝，这会儿唰地一下就换了个面孔。
速度堪称川剧换脸。
不过文棠也听清了他嘴里的称呼，校长？
对方竟然是校长？
也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
江开洋：“林同志，当不起，我还是副校长，你叫我江副校长就好。”
他这校长又不是官儿，正和副没那么敏感讲究。
“您说的是，江副校长。”
林文宝从善如流改了话风。
“至于你刚刚说的事，刚才我就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能帮你。”
林文宝顿时急了。
“江副校长，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说着他瞪了一眼还没走开，想找江开洋问问入学手续怎么办理的文棠。
文棠：？
“林同志，哪怕我调任过去，市一中的招生也不归我管，大家凭的都是成绩较量，你的忙我不能帮。”
市一中莘莘学子，都是花费不少心血才考进去的学生。
如果答应林文宝的要求，那就代表会有一个寒窗苦读的学子，即将失去一个宝贵的入学机会。
江开洋知道另有渠道的人，肯定也有在背后收礼暗箱操作。
但是他不缺这钱，至少在他这里，这条路行不通。
林文宝原本还想着徐徐图之的，这下子只能不甘心地闭嘴了。
人家是副校长，可不是普通的老师。
文棠见他们说完话，这才出声，“江副校长，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江开洋这才发现她还在场，态度还算和煦。
“知无不言。”
“我家里有两个适龄孩子，快七岁了，正好是入学的关键年纪，但他们都是农村户口，我想知道如果来城里上学，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呢？”
文棠问的是大宝二宝的学籍问题。
这俩孩子不小了，学业也得抓紧了。
这段时间文棠抽空去了几次书店，特意挑了些小学读物给小哥俩认字。
别的不说，小哥俩那是看得津津有味。
左右有的是时间，进学校前还是打打基础，免得落后太多，打击孩子自信心。
听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江开洋一愣。
说到教育相关问题，江开洋周身气质转眼不一样了，懒散一扫而净。
看着就正式很多。
“农村孩子……同志，你说的孩子父母是在单位工作吗？”
“并没有。”
虽然林大哥林大嫂都搬来城里，但他们饭店还算不上是“单位”。
江开洋了然，他很快给出结论。
“那就只能把户口迁来城里，才能落实学籍事宜。”
像他们学校就有不少学生把户口转到在城里的亲戚家，这才借着户口得以顺利入学。
这也不是违规行为，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知肚明。
不然直接一刀切，直断了农村孩子的求学路，城乡差距进一步扩大，那会引起更多矛盾。
“我明白了，谢谢江副校长。”
“不客气，希望孩子们学业有成。”
其实问之前文棠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如今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
既然如此，那他们得尽快办好户口问题了。
一帮人很快就走了，只留下不甘心的林文宝。
“打扰大家用饭了。”
文棠任由林大嫂在背后把转身回来想找回场子，让林大哥出来教训妻妹的林文宝骂得狗血喷头。
自己则从容不迫地面向饭堂内的顾客。
“本店也开了有小半个月，大家都知道我们做生意也实诚。
今儿实在是气不过，有人仗着自己是亲戚，带了一帮人过来胡吃海喝一顿点了不少菜，足足十三块三毛！结果吃饱喝足了却不想付钱。”
客人们听到这顿时不齿的看向林文宝。
见过贪小便宜的，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贪小便宜的。
刚刚林文宝的强势态度，他们也不是没看到。
坐得靠近柜台的食客，更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文棠却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无奈的语气。
“本来我们看着是亲戚的面儿上已经抹零儿了，还减了几块钱，结果他还不满意，非要让我们分文不收。
还说以后免费帮他招待朋友！这不是得寸进尺是什么？！”
“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们前不久也是乡下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户，来进城只是想借手艺混口饭吃。
大家可能不知道安县林家村，光村民就有上百户，城里也有不少姻亲表亲，这要是开了这个口亲戚全上门吃白饭，那我们还开什么饭店，直接关门大吉算了！”
文棠口齿清晰，噼里啪啦一顿说完，几句话之间就将事情交代清楚。
原本看着电视的食客，和安心用饭的食客也看了过来。
这时候还是有不少正义之士的。
坐得近的一位大哥听着就放下筷子，义愤填膺道，“我也听到了！他们光肉就点了好几次，那肉的份量我一个月都吃不完！
还以为多有钱呢！没想到却不想付钱，谁家是吃西北风过日子的，这不是难为人嘛？”
大哥隔壁的客人也转过脑袋，
“就是，其实这亲戚之间确实不好把账分得太清，但人家店家都给出诚意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人白出饭菜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和他一起的人我刚刚就有看到，穿得挺好，这应该是请人办事的吧？”
有人看着林文宝手上戴的表。
“别说他们了，你就看这个穿得也不差，就是这作风还挺像我那表妹的，慷他人之慨……”
食客们都是普通人。
都有堂亲表亲，自然深深体会过一些爱占便宜的亲戚带来的委屈。
文棠见林文宝被大家口诛笔伐，灰溜溜走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谢谢大家的理解，今日很抱歉影响了大家的食欲，所以在店的全部享有八折优惠！
祝大家用餐愉快！”
实打实的能减钱，自然是好事，客人们顿时喜笑颜开。
“这家饭店可以啊，不用饭票，汤水免费，还有电视看，今儿赶上了还能减钱……”
等食客们愉快地结帐后，挨个离店。
店里很快变得空空荡荡。
下午没什么人吃饭，大家也能收拾收拾进后头休息。
文棠看了看时间，这才想起一个人。
“不对，爸呢？咋打酱油打到这会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