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峭壁上，银河倾泻而下，化作雷霆万钧的瀑布。轰鸣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水流撞击在嶙峋怪石上，碎成雪浪，溅起玉屑般的水花。氤氲雾气中，一道七彩虹霓若隐若现，映得周遭的青岩翠木愈发鲜润。瀑流如银丝万缕，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泽，又似万马奔腾，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坠入深潭。潭水碧绿如翡翠，被冲击得翻涌着青白色的浪花，又化作轻纱般的水雾，沾湿了岩边的野杜鹃，打湿了采药人鬓角的白发。他驻足凝望，看那水流时而如帘幕垂落，时而如碎玉飞溅，听那轰鸣裹挟着草木的清香，在山谷间久久不散。小林踩着青石板路转过山坳时，先听见的是水声——不是溪流的叮咚，是闷雷似的轰鸣，裹着水汽从林隙里漫出来。她拨开垂落的野藤，眼前忽然亮了：一道银白的帘幕从赭红色的岩壁上坠下，足有数十丈高，水流撞在谷底的青石上，碎成雪浪般的水花，又溅起丈许高的雾霭，在午后的阳光里晕出淡淡的虹。
岩壁上爬满墨绿的青苔，被水雾浸得发亮，几株野杜鹃从石缝里探出头，粉白的花瓣沾着水珠，轻轻颤动。小林沿着湿滑的石阶往下走，越近，水声越震得耳膜发颤，空气里满是草木与湿润泥土的腥甜，吸进肺里都是凉丝丝的。她蹲在潭边，伸手去接飞溅的水珠，指尖刚触到水面，一股清冽便顺着血管漫到心口，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水雾打湿，黏在脸颊上。
谷底的潭水是深青色的，像块被揉皱的绸缎，水流撞击的地方翻着雪沫，往远处却渐渐平静，映着天光和岩壁的影子。小林坐在一块被晒暖的石头上，看着水雾里若隐若现的虹，听着水声漫过耳畔，忽然觉得心里那些细碎的烦恼，都被这奔腾的水流卷着，沉进了深青色的潭底。山坳里藏着一泓潭水，像块被岁月磨洗得温润的墨玉。水面静得出奇，连云影飘过都只肯留下极淡的痕。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水底铺下金箔似的光斑，看得见青黑的卵石卧在沙床上，几尾银鳞小鱼倏忽来去，搅碎一片亮晃晃的日影。
潭边生满了苍苔，踩上去软乎乎的。风穿过松枝的间隙溜过来，带着松针的清香，轻轻拨弄水面。于是那墨玉般的水面便泛起细密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又慢慢拢成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偶有熟透的野果“噗通”一声坠入水中，惊起三两只蜻蜓，绕着涟漪打起旋儿。
掬一捧水在手里，凉丝丝的，带着草木的清甜味儿。水底的水草在幽暗中舒展着绿丝带般的叶片，随水流轻轻摇曳，像谁在水下藏了片秘密的森林。山风再紧些时，潭面会皱起更多细纹，映着天光云影，倒像是把整个天空都揉碎了，盛在这一汪深碧里。
潭水很深，望下去是浓得化不开的绿，不知藏了多少山月的故事。暮色漫上来的时候，水面会渐渐笼上一层薄雾，连带着岸边的石头、松影都变得朦胧，只剩那汪潭水，依旧静静地映着渐暗的天色，像大地睁开的一只眼睛，清澈，又带着些许幽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