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爱国者的走马灯
爱国者感觉到火焰在自己体内流淌，原本已经被源石结晶堵塞的神经此刻就像是被丢入熔岩一般。
血液在蒸发，源石结晶在溶解，自己的意识也在消散。
“亲爱的……”
但恍惚之间，温柔的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爱国者布满伤痕的灵魂。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是他这一生中都无法割舍的人。
“别难过。我知道您又在自责，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为了那些未能守护的东西。但这不是您的错，真的，不是。”
明明一片漆黑，但这位度过了无数岁月，经历了无数战场的萨卡兹老人此刻却流下了罕见的泪水。
传说，温迪戈的眼泪是绝佳的法术道具，可以用来制作这片大地上最纯粹的情感法术。
因为温迪戈是这片大地上最冷血的生物，没有之一。
“别露出这样神情，亲爱的……你可是卡兹戴尔的王庭之主，无论什么时候，您都要坚强。”
“我知道这样对您来说太过残酷，但……命运使然……上次我跟您说过的事情您考虑了吗？不再续弦？真是的，你常常跟我说，人总是需要陪伴的，所以你才会来到我身边，小格尔才会来到我们身边……当然，如果您真的决定不再娶妻，那一定有您的理由，我只是……只是希望您不要为了我而孤独终老。”
温迪戈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长戟掉落在脚边。
“别这样，亲爱的……”
她叹息一声，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知道，我知道。您真是像石头一样顽固，我又有哪一次真说服过您呢？您决定的事情，就像这卡兹戴尔的磐石，哪怕是巫妖的雷电术法也打不动。”
“您还会继续打仗，对吗？”语气中没有疑问，“我知道的，为了那些您认为重要的东西，您会一直战斗下去。即使遍体鳞伤，也不会停下脚步。”
“但是，答应我，博卓卡斯替，答应我。”那声音变得认真而恳切，“别死在战场。我知道这很困难，对于您来说，战场或许才是归宿。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答应我，为了小格尔，为了这个家，为了……为了我。活着回来，好吗？”
“我只希望您不要再受折磨”爱国者感受到那陌生又熟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上的皱纹，那些刻满了岁月和战争的凹痕，“我知道您背负了太多，那些责任，那些牺牲，还有萨卡兹的未来……还有温迪戈的血脉。您想一想，我离去后，这里依然有我们的家人陪伴着您，你看，小格尔……”
“他的睡脸，这是多么可爱的脸蛋啊。”语气瞬间变得柔软，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您看看他，睡得多香甜，多无忧无虑。这是多么可爱的脸蛋啊，像个小天使一样。”
“他那两只还没长得很坚硬的，红彤彤的小角……”她轻轻触碰着他想象中小格尔额头上的稚嫩犄角，眼中满是温柔，“还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充满了生命力。红彤彤的小角……真可爱。”
“这是生命。是我，是你，生命的延续。”
“孩子，是大地上所有人生命的延续。我们都会消逝，但生命会一代代传承下去，永不停止。”
“我知道您不会吃掉我。”话锋一转，女子突然轻笑一声，“您非常讨厌温迪戈的传统，对吗？我知道的，您不是那种被本能支配的怪物。”
“但我也想永远在您的生命里流淌啊。”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和您在一起，永远留在您的记忆里，永远……成为您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生命……本来就不朽。”她轻轻地说着，仿佛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即使我的肉体消亡，我的生命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在小格尔身上，在您的记忆里，在所有爱着我们的人心中。生命……本来就不朽。”
“您憔悴了。”
“过度的伤感会摧毁您的，我们的孩子日后还需要您去照料，在这里徘徊，会毁了您的。您不能倒下，为了小格尔，您要振作起来。”
“……不，博卓卡斯替。”语气坚定而温柔，“您从来都不是一个冷血的怪物。我知道您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但您绝对不是怪物。您是我的丈夫，是小格尔的父亲，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您对我的爱是真切的。”
“即使是我这样只善于厌恶他人的女人，也对您倾注了同等的感情。我能感受到您的爱，真挚而深沉，就像这片大地一样宽广。”
“您很惊讶？请不要惊讶。”
“我是爱您的，就像您如此宽大又如此温热地爱着我一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您值得被爱，博卓卡斯替。”
“博卓卡斯替，我的挚爱……”声音变得轻柔而充满爱意，“您未来的家人，都是我的家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未来如何，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我就是这样爱您。这是最后的告白，也是永恒的誓言。”
“我就是这样爱您，深深地，永远地爱您。”
爱国者低声喃喃，声音嘶哑而痛苦。
“海伦……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他感觉自己的胸腔被愧疚和悲伤填满，那台维持生命的呼吸机早已停止运转，堵塞的肺部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我没能守住你。”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悲剧的一幕“我承诺过要保护你，但我……我失败了。我没能守住你，让你遭受了那样的痛苦。”
“我也没能……守住誓言。”
“我发誓要守护一切，但我……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我背弃了我的誓言。”
“我的家人，我全都，没能保护。”
“海伦，小格尔……还有那些曾经信任我，追随我的人们。我全都，没能保护。我辜负了所有人。”
“爱……我配不上。”
“我这样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犯下了无数的错误，我……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被信赖的人，背弃了诺言。”他重复着，仿佛要将这句话深深地刻在灵魂深处，“我背叛了那些信任我的人，我违背了我的诺言，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但如果……我在这里停下战斗……”
“唔……” 爱国者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意识被冰冷的空气激活，如同北境冬寒一般的冰风刮过他裸露的皮肤，疼痛混杂着麻木，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他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白色轮廓。
“老……家伙……你没事就好。” 熟悉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
爱国者用了足足两分钟才从那种模糊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
雪白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睛，还有那熟悉的长耳和担忧的表情。
是霜星。
他的女儿。
“叶莲娜……”他声音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干涸的河床里挖出来的石头，粗粝而沉重。
他想抬手，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像块冰原冻土里的岩块，完全不听使唤。
“别动，你躺了很久了。” 她的声音很轻。
“我……”爱国者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被烈火灼烧，然后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虽然最后又一次听到了海伦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但他只以为那是死前的走马灯……
“什么都不用说，”霜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冰冷和强硬，“事情我都已经查清楚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也知道那些打倒你的人接下来会去往何处。”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正如你刚刚自言自语的那样，你是个失败者。”
失败者……是啊，他是个失败者。
“所以不要再这里指挥什么， 霜星继续说着，语气冷淡，“老老实实退场，我会接管剩下的游击队和雪怪，接下来，是年轻人的舞台。”
年轻人的舞台……
是啊，他已经老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也好……”爱国者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霜星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哼，利用感染者的这笔账，我一定要亲手和那个混蛋算清楚。”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去吧，”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霜星的肩膀，“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力量和期望。
“我会等你回来。”
霜星低下头，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站起身。
“我会的。” 她说完这句话“父亲，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
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