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龙魂归故里,燕燕守空坟
礼铁祝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反复烧烤的cpU,显存都快烧干了。
真的,再这么看下去,他怀疑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共情”过载而当场报废的穿越者。
前面沈狐姐那个“前男友巡回枪毙展”,已经把他给整不会了。
那不是悲伤,那是对“痴情”这种稀有品质的公开处刑,是把一颗真心放在显微镜下,让所有人看清上面爬满了多少卑微、不堪和自我感动。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礼铁祝现在看那块雾气屏幕,眼神就跟看老板半夜三点发来的“在吗”一样。
恐惧,麻木,又带着一丝“下一个又是哪个倒霉蛋”的、不道德的好奇。
然而,地狱KpI考核系统显然没有“人性化”这个选项。
就在礼铁祝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那块敬业到令人发指的屏幕,又他妈亮了。
雾气翻涌,像一锅永远烧不开的混沌。
渐渐地,一张熟悉的,总是带着睿智和冷静的脸,浮现在了屏幕中央。
那张脸的主人,平日里总是站在队伍的后方,像一个冷静的棋手,用最少的代价,谋划着最大的胜利。
是商燕燕。
礼铁祝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被人用冰锥狠狠凿了一下。
操!
怎么是她?!
完了,这下轮到咱队里的政委了。
前面看方蓝、黄北北、龚赞他们社死,他虽然也难受,但感觉就像在网上看“今日说法”,同情归同情,总归隔着一层。
沈狐姐是自家人,看她社死,是心疼。
可商燕燕不一样。
这姐们儿,是这支残破队伍的定海神针,是大脑,是主心骨。
尤其是在姜白龙死后,她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冷静,强撑着所有人往前走。
她要是崩了,这队伍就真成一盘散沙,原地解散,大家一起躺平等着被地狱超度了。
礼铁祝死死地盯着屏幕,心里一遍遍地念叨:“姐啊,你可千万别是啥情感受挫、为爱痴狂的剧情啊……你这么理智的人,悲伤起来得有多可怕?”
然而,屏幕里的画面,却平静得让他心慌。
……
画面亮起。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阴风怒号,甚至没有沈狐那刺眼的、喜庆的红色。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园。
军河公园。
礼铁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开网约车时,偶尔会去遛弯的地方。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有老头在下棋,有大妈在跳广场舞,有小孩在放风筝。
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祥和得与这个鬼地方格格不入。
礼铁祝直接看傻了。
“我趣?走错片场了?这画风不对啊!这是悲伤森林还是‘夕阳红老年活动中心’?”
在这片祥和的背景中,镜头缓缓拉近,落在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坟前,插着一把已经生了锈的,白色的金属钩子。
【白化金钩】。
是姜白龙的衣冠冢。
商燕燕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坟前,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就那么站着,看着,仿佛要站成一尊望夫石。
礼铁祝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他宁愿看一场轰轰烈烈的血战,也不想看这种死水一样的寂静。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悲伤,从来都不是嚎啕大哭,而是这种,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味的沉默。
就在这时,坟头上,光影一闪。
一个穿着白西装,梳着油头,帅得一塌糊涂的身影,凭空出现了。
他就像刚参加完一场宴会,顺路过来歇歇脚一样,随意地坐在了坟头上,翘着二郎腿,嘴角还带着那抹熟悉的,又帅又贱的笑容。
是姜白龙。
他的魂魄。
礼铁祝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妈的,这家伙,死了都这么有型。
屏幕里,商燕燕看到了他。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一种,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突然看到绿洲的光。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坟头上的姜白龙,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起身,只是那么笑着,对她说:
“燕燕,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
但这句话,听在礼铁祝耳朵里,却像一声惊雷。
“我操!”他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又是这套词儿!大哥你能不能换个剧本?这是地狱,不是韩剧片场!你这话说得轻巧,跟放屁似的。人脑子又不是U盘,说格式化就格式化啊?”
“忘了你?怎么忘?把脑子抠出来放洗衣机里搅和两圈吗?你这是让她好好活下去,还是让她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植物人?”
屏幕里,商燕燕显然也不同意这个提议。
她疯了一样,朝着姜白龙冲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抱住他。
“不!我不忘!白龙!你别走!你带我一起走!”
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可是,她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永恒的墙。
她能看见他,能听见他,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她一次次地冲过去,又一次次地穿过他虚幻的身体,扑倒在冰冷的坟前。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在那里,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我就在你面前,你却再也无法触碰我。
姜白龙看着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商燕燕,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
从脚下开始,一点点,化作柔和的,萤火虫一样的星光,向上飘散。
“不……不!白龙!”
商燕燕发疯一样地想要抓住那些光点,可那些光点,却从她的指缝间溜走,融进了空气里。
他正在消失。
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彻底地消失。
礼铁祝在屏幕外,看得拳头都捏紧了。
他终于明白,这悲伤森林的试炼,根本不是在教他们“认命”。
它是在用一种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给他们上了一堂关于“失去”的公开课。
什么叫失去?
失去不是他死了,你还活着。
失去是,他明明就在你眼前,对你笑,跟你说话,可你就是碰不到他。
是你看着他一点点变成回忆,变成照片,变成天上的一颗星,你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是你以后吃的每一顿饭,走的每一段路,看的每一场电影,都仿佛能看到他的影子,可一伸手,摸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是你心里有个巨大的窟窿,你知道它永远都补不上了,还他妈得每天带着这个窟窿,去上班,去挤地铁,去跟人笑脸相迎,去交水电费。
这他妈才叫“好好活下去”。
活得像个笑话。
礼铁祝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思念这玩意儿,就他妈跟脚气一样。
平时可能没啥感觉,但一到阴雨天,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就钻心地痒,你还不敢使劲挠,越挠越严重,最后挠得血肉模糊,它还在那儿痒。
你治不好它,你也弄不死它。
你只能跟它共存。
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屏幕里,姜白龙的身影已经变得透明。
他看着商燕燕,眼神里满是宠溺和不舍。
在身体完全消散前,他用最后的力量,冲她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她最熟悉的,那种玩世不恭又无比深情的笑容。
仿佛在说:
“媳妇儿,看,哥牛逼不?死了都这么帅。”
然后,一阵风吹过。
他化作了漫天的星光,彻底消散在了那片人间烟火的公园里。
什么都没留下。
只留下一句,带着他特有的味道,仿佛还回响在风中的话:
“死亡不是终点,哥只是去鬼界……占个座儿,想我了就给哥烧点纸。”
商燕燕瘫坐在地上,伸着手,维持着那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不哭了。
她只是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坟头,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灵魂。
天,黑了。
礼铁祝看着屏幕里,那个孤零零的,蜷缩在坟前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了。
对于商燕燕来说,姜白龙的死,不是悲伤的结束。
而是那场永无止境的,名为“思念”的凌迟的,刚刚开始。
屏幕,缓缓暗了下去。
雾气中,商燕燕的身影,被那无尽的,名为“思念”的悲伤,彻底吞没。
十三个了。
礼铁祝木然地想。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他感觉,那块屏幕,仿佛已经把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投向了队伍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爬上了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