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过了一年多的光景，沈仲言带着儿子回国了。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而且，他老了，五十多岁的人，各项身体素质都在下降，总担心自己哪天会死在外头，就惦记着落叶归根。
最起码回老家住着，还能省下房租这一项。
不然真养不起孩子了。
沈仲言的回归，宋玉知道。
本来她压根儿没在意，只想在背后看看笑话也就罢了，却万万没料到这个死渣男脸大如盆，腆着脸想回来找杜向薇吃回头草。
宋玉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当真满脑门子都是黑人问号。
不是，他是不是对自己没个清晰的认知啊？
把杜向薇当成收垃圾的了？
以为人人都是田甜么？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她被膈应得够呛，当下也顾不得给学生上课，火速开车往家里赶，生怕家里那俩人战斗力太低，别不小心再被沈仲言那个死人渣给赖上。
特么的。
真是够了，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美院离家不算近，宋玉车开得再快，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外公和母亲压根儿没给人渣开门。
沈仲言左手拎着一大堆礼品，右手牵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儿，就那么苦等在大门外，表情虔诚的像是在拜佛。
宋玉将车停好，嘴角上噙着一抹讥笑走近。
明知故问道：“大爷你找谁？”
沈仲言闻言转身，看到宋玉时一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囧，轻声喊了声：“云歌，我是爸爸呀。”
说罢还拽了下手边的男孩儿：“轩轩，快叫人呐，这是姐姐，爸爸跟你说过的。”
那孩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怯生生地看了宋玉两眼。
小声叫了句：“姐姐。”
宋玉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别，小朋友你可别乱认亲戚，我不是你姐姐。”当不起这句姐！
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沈仲言。
他外表看起来很苍老、很瘦。
像个六十来岁打底的老头儿，皮肤松垮一脸褶子，脑袋是经典地中海发型，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伛偻，远没有之前那么挺拔了……
虽然人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
可这把杀猪刀对沈仲言下手似乎格外狠。
八九年前明明还是个英俊儒雅的帅大叔，现在却已经老成了这副德行。
啧啧啧。
活该哦。
“刚才远看还以为是谁家老大爷呢，没想到是你这个人渣啊，呵，怎么了？娇妻幼子不是过得挺好么？回国来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人很讨厌你吧。”
“过来找骂么？”
沈仲言的面色愈发窘迫：“云歌……你别这样，爸爸知道以前是……”
宋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沈仲言，别逼我在小孩子面前扇你！你特么是谁爹？你是眼前这小野种的爹，跟姑奶奶可没关系！”
“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姓杜。”
沈仲言：“……”
“好！云歌！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现在已经知错了，这次、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外公、你母亲道个歉，能让我见见他们么？”
“我是真心诚意想忏悔的。”
宋玉斜眼睨视着他，良久之后发出一声嗤笑：“别演了，没必要。”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搁这演什么聊斋呢？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什么花花肠子是么？打量别人都是傻子？”
“怎么？被小娇妻甩了，所以想吃回头草？能别来恶心人了么？”
“真的，求求了，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如今这副尊容！我妈只是失忆了，不是瞎眼了，退一万步讲，她就算瞎了，也看不上老头儿啊！”
这番话，真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渣爹留。
他的脸色成功由青转黑，又渐渐涨红。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误会？”哈，多搞笑呢。
“我管你是不是误会，赶紧带着这个小野种给我滚，滚远点儿，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后果自负，你得知道，我的病还没好呢。”
老老实实滚回臭泥坑里苟延残喘去。
不然……她就要考虑送这个傻逼直接上路了。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
杜向薇开门走了出来，温温柔柔喊了声：“云歌，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呢？回家了，你外公喊你回来给他写幅字。”
她身上穿着一套新国风的套装，外头搭着一件米色的针织毛衫，是很居家的装束，头发简单盘起，脸上没化妆，整个人气质温婉又娴静。
视线半点儿都没有分给除女儿之外的人。
沈仲言却看她看痴了。
他震惊地看着那个站在院子中的人。
岁月似乎没在杜向薇身上留下一丝半点儿的痕迹，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他却……
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越看就越是觉得自惭形秽，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再也升不起一丝半点儿，看着看着，他就不禁羞愧地低下头去。
想着：若是时间能重来就好了。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背叛这样好的妻子，一定不会被田甜引诱，他会忠于家庭，忠于爱情，好好过自家人的好日子。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好好保护云歌，不让她受到丁点儿伤害。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要把田甜带回家！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要对母亲尽孝，不要让她孤独终老。
如果……
想着想着，沈仲言不禁苦笑。
这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啊。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错过了，就没法挽回了。
也许，沈仲言心中还存有最后一点儿尊严，让他选择了退却，轻轻放下手中的礼品，对着杜向薇弯腰致歉：“对不起！！！”
说完，又对着宋玉道歉：“云歌，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这就走，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母女俩谁都没搭理他。
或许他此番的道歉的确出自真心，可那又怎么样呢？太晚了！谁都不稀罕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而且，沈仲言的真心比草都贱。
他此时此刻的后悔，只不过是因为自身穷困潦倒，他是在后悔自己做了错的选择！不然，剧情里怎么不见他缅怀去世的妻女呢？
花着去世老婆留下的遗产，养着娇妻爱子，那时候怎么不见他忏悔呢？
看着渣爹牵着孩子离开的沧桑背影，宋玉心中毫无波澜。
甚至在进门前，还把他放下的那堆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