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黑板上粉笔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夏油杰的视线从窗外吸引了过来。
依旧是歪歪扭扭的文字。
“对不起......但我不会后悔。”
这是从“外面......危险”后，五条悟与夏油杰说的第一句话。
这期间夏油杰无数次要求五条悟让他出去，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留下的文字，长久地没有任何言语，最终长长地叹气。
“我知道的，从你做出那样的决定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后悔，这是你的学生，你无论生死都要保护他们.....”
夏油杰缓缓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地板上跪坐的痕迹。
“我不是在怪你，也不是在嫉妒他们可以被你保护......如果换做是我，假如死后可以替你挡下一发子弹，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你挥舞着我的尸体撤退......我都知道的。”
夏油杰摇头苦笑：
“可是悟啊，那是你的尸体啊，我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难过呢？我虽然会毫不犹豫地为了你放弃生命，但如果换做是你，即使死我也不会愿意操纵你的尸体.....更何况，他们在你活着的时候就去思考这些，无论有多么合情合理，可你是我的挚友啊......无论你还同不同意这一点，在我心里都不会变，你怎么能让我接受这样的做法呢？”
手掌一翻，夏油杰召唤出了数十只百鬼录·伥鬼所操纵的咒灵，凄厉的哭嚎萦绕在房间内。
“驾驭亡灵，以为伥鬼......”
夏油杰抬头看着那些被咒灵·伥鬼束缚，永远为之驱使和奴役的亡灵，眼中是无尽的悲伤。
“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被操纵的感觉.....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对于操纵之物，操纵者内心的情感.....最令我无法接受的，是高专之人从头到尾，都在把你这个保护和教导他们的师长，当做是一个工具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翻来覆去说了太多，夏油杰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说任何话， 也没有看向任何地方，甚至看起来没有任何思考。
只有被伥鬼操纵的咒灵，依旧萦绕在他周围，哭嚎着、嘶吼着。
“悟.....我不会指责你的选择，我也没有那么责怪高专学生们的选择.....可我依然会想，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悟，就让自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让他们折腾你了......”
这是夏油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在此坐在教室的地板上，聋拉着头，有些沮丧，有些瑟缩，又似乎有些无力地倒在那里。
教室依旧有微风和阳光穿过，却在夏油杰所在的地方，似乎形成了塌陷的一个角落。
一阵脚步声响起。
许是悟记忆中的场景要再次重演了？
可夏油杰这一次却没有心思再躲避，甚至连咒灵也不想再收回，此刻的他懒得思考、懒得说话、懒得移动，甚至懒得呼吸，周围的一切都无比沉重。
脚步由远及近，教室的门被推开，片刻的迟疑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但并不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而是走上了讲台。
“咔哒......咔哒......”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这次明显是进入教室的人在黑板上书写。
随即那人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尘，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这次越来越近，一直停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夏油杰没有力气抬头，也没有心思去解释，他没有做任何反应，任由那人站在自己面前。
短暂的沉默，那个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似乎他并不意外夏油杰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他们真的是很过分，对吧？”
一个温柔而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还带有一些含糊......似乎是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夏油杰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却依然没能带动沉重而疲惫的身体。
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的头上，指尖在夏油杰头上轻轻地敲打，试图唤醒夏油杰死寂一样的灵魂。
“这么看得话，我也很过分，对吧？”
这次夏油杰确定了熟悉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头。
窗外的阳光依旧慵懒而绵软，像个高专的每一个悠长午后，熟悉的身影站在阳光下，让夏油杰不能第一时间睁开眼，但那双似乎能容纳一切的温柔的眼睛和笑容，依旧让夏油杰枯竭的心脏又一次开始跳动。
“你再不说话的话，你也很过分了哦......”
夏油杰怔住了，他的眼睛还有些微红，脸上的泪痕也还没有完全擦去，但此刻他没有心思去估计这些——或者说在这个人面前，他也没有去估计这些形象的必要——就这样有些狼狈地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家入硝子......
按说这张脸出现在悟的生得领域并不算奇怪，毕竟悟的记忆中一定反复出现的就是他夏油杰和硝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就是无比确定，眼前的硝子不是悟记忆中的一个简单投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他一样，闯入了悟生得领域的人。
夏油杰是彻底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硝子，甚至歪着个脑袋。
“呓~杰你这样子真的好丑，被那些喜欢你的女生看到，估计要大失所望了吧.....”
硝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掏出纸巾，没有等夏油杰接过去，就直接在他脸上胡乱擦拭了起来。
手法倒是相当粗暴，远没有硝子本人温柔的气质......
这么说吧，刚刚遭到如此巨大打击的夏油杰——被晃得脑子都清醒了。
夏油杰再次睁开眼，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而他越过硝子，看到了那行留在黑板上的清秀字迹：
“五条悟，可真是个大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