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默还在边上叽叽喳喳说着话。
宁行简从他口中知道，这些年他和未婚妻受了多少苦，心像蒙上一张网，透不过气。
他心疼地看着江晚意，动了动唇，声音微哑，“我一直在找你们，可惜每次都晚了一步，再后来运动越来越疯狂，我就出不来了……对不起，让你和默默受了这么多苦。”
江晚意眼睛红肿，脸上却是再轻松灿烂不过的笑容。
“不苦。”
……等到你就不苦。
苦的是日日夜夜看不见希望。
苦的是不知道你是否安好。
如今见你安好，那些痛苦便微不足道了。
宁行简想看看未婚妻住的地方，说道：“江家平反了，你们可以回城了，我随你收拾东西。”
语气不容置喙，目光却是清和而尊重的。
没因未婚妻处境变化生出丝毫轻视。
江晚意心口温热，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眼神温柔下来。
她也有话要问宁行简，冲宁柚歉意地颔首，撩开拼接成的门帘进屋。
江默脚抬起脚正要往里面冲，被宁柚捏住后脖颈。
“啊——？”江默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跟我回家，家里做了特别特别香的鸡肉。”宁柚淡淡道。
人家未婚小夫妻几年不见要诉衷肠，这小子也不觉得自己有点亮。
江默早想去村里看看，可惜一直没机会。
刚听宁行简说他和姐姐能回城了，他就知道自己不再是异类，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没人用嫌弃厌恶的眼神看他。
“走，我去找澹澹。”
第一次上门找宁澹，江默激动不已，催促着宁柚。
两人回到村里。
人很多。
江默下意识想逃开，感觉宁柚牵着他的手收紧，“别怕，没事的。”
少年壮胆抬眼看向周围，那些人看他的神情都是平和而好奇的。
他紧绷的脸色舒展开，绽开笑颜，“柚柚姐，今天的阳光真暖呀。”
宁柚手掌放在江默头顶，微微用力摩挲，点头道：“以后天天都是这样的暖阳。”
江默笑容又灿烂了些。
瞧见迎面走来的宁澹等人，眼睛骤亮，朝他们含蓄又激动地挥手。
到底是个小孩，哪有不想和同龄人玩的，更别说江默好些年没和同龄人一起玩了。
宁澹走过来，问江默：“听说你和你姐要回城了？”
江默点头如捣蒜，“嗯嗯。”
几个少年嘟嘟囔囔说起来话来。
只要江默不回去当电灯泡，宁柚不限制他干啥。
……
山脚下，其貌不扬的小矮屋里。
宁行简看到屋内摆设，呼吸一滞。
江家姐弟是有宁柚补贴，但她送来的大多是吃食，被褥什么的要多破有多破，其他东西也都破、烂、旧。
全屋最值钱的热水瓶被他们藏了起来。
一眼望去可不是家徒四壁，凄凄惨惨么？
宁行简没说煽情的话，让江晚意坐着，自己收拾起来。
江晚意顺从地坐下，看着未婚夫动作麻利的替自己收拾东西，眼里满是柔意。
“……你怎么知道我和默默在这里？”
宁行简手上动作顿了顿，“到处打听。”
他没说，这几年他和别的同志一直在某秘密基地做科研工作，无法同外界联系，三个月前才刚出来。
出来后马上查探未婚妻和江家人的消息，所幸得到的结果都是好的。
江晚意知道过程肯定不容易，她没细问，只是看着宁行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宁行简肯定地点头，“我当然会来。”
忽然想起忘了说岳父岳母的下落，他忙又道：“江叔和江婶儿已经回城了，他们本来要来接你们，我怕路上折腾，没让他们过来，等我们回海城你就见到他们了。”
江晚意激动地站起来，拉住宁行简的手，“你说的是真的？我爸妈好好的，还回城了？！”
宁行简不动声色扫了眼两人相交在一起的手，眼底快速闪过浅笑。
“真的。”
“他们很好，就是身体虚弱了点，养养就好了。”
江晚意久悬未落的心放回原位，眉心的轻褶舒展开，笑颜明艳一如宁行简记忆中的样子。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宁行简手里，江晚意红着脸抽回，说道：“我们一起收拾，我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宁行简清风朗月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和未婚妻一起收拾。
屋子的东西破破烂烂，什么都带着补丁，纵使带回去也是不可能再用的，只是这些东西要么是江晚意和弟弟一点点置办的，要么是宁柚送来的，她什么都舍不得丢。
江晚意说：“我和默默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柚柚送来的，要不是她，我和默默可能会等不到你来。”
听闻这话，宁行简想到那个让自己情不自禁心软的姑娘，问道：“她是村里的姑娘？”
江晚意摇头，“不是，柚柚是海城来的知青，不过红旗大队的宁家也是她的家。”
宁柚的身世宁家人都没往外说，对外她还是宁家的孙女。
宁行简：“怎么回事？”
江晚意狐疑地看他一眼，行简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事，怎么会好奇柚柚？
她没多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宁行简听到宁柚有个黑心恶毒的亲爹后妈，满腔怒火堵在胸口，眼神冷的厉害。
江晚意继续道：“好在柚柚聪明，报名下了乡，宁家人都喜欢她，她也参加了高考，一旦考上，前途一片光明。”
“她参加了高考？”宁行简神色微缓。
“嗯，不出意外的话，柚柚肯定能考上。”江晚意对宁柚很有信心。
宁行简：“她打算报哪所学校？”
“我听柚柚说，她好像想报北京的大学。”江晚意刚好知道，没隐瞒地告诉他。
“不错。”
江晚意再后知后觉都发现未婚夫的古怪了，她没多想，直接问：“你很好奇柚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宁行简眼神微晃，坦言：“不知道，我看见她有种……奇怪的亲近。”
这亲近和她救了未婚妻无关，纯粹是因为她这个人，就好像……他们曾一起度过某段很艰难的时光，且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这感觉来的凶猛且猝不及防。
若非信仰科学，宁行简都要觉得自己被下降头了。
宁行简觉得奇怪，江晚意自然更是不明所以，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柚柚长的合你眼缘？”
宁行简哑然。
他也想不明白原因，干脆不再多想，说道：“或许吧。”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理东西，不多时便打包好，打扫了屋子，锁上门，拿着钥匙去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