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凡,端着酒杯的手猛地顿住,杯沿的酒液晃出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小圈。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林凡看来,他和木婉清离婚这么久,木婉清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怎么还会被冠上渣男的名头?
所以,这顶渣男的帽子,说什么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林凡下意识看向木婉清,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指节泛白,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该不会……
他们说的该不会真是自己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凡狠狠压了下去。
不对!
自己是受害者!
当初是她木婉清狠心打掉孩子,是她铁了心要离婚,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要说渣,也是她木婉清!
林凡喉结滚动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转着。
多半是木婉清后来遇到的男人,把她始乱终弃了。
可林凡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木婉清那样美若天仙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傻到抛弃她?
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老黑的话不会无凭无据。
想到这里,林凡胸口突然堵得发慌,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他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个男人,把对方按在地上质问,为什么要糟蹋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女人?
为什么要把她伤成这样?
到时候非得把那家伙打出屎来,才能解心头这股气!
一旁的木婉清早已慌了神,她死死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不敢去看林凡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
孙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叶雨晴的反应更直接,她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桌布,连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僵了足足有十几秒,老黑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他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三人:“怎么了?我说错啥了?”
叶雨晴赶紧捡起纸巾,强装镇定地打圆场:“孙哥,你是不是喝多了?哪有什么渣男,你记错了吧?”
“我没喝多!”
老黑梗着脖子反驳,还不忘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凡子,你说是不是?咱最看不得女人受委屈,要是让咱知道是谁欺负木小姐,肯定得把他打出屎来!”
说着,他一把搂住林凡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同仇敌忾。
林凡眉头一挑,心里的火气还没消,顺着老黑的话重重点头:“嗯!说得对!”
他这话一出,木婉清偷偷抬起眼帘,看着林凡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默默想着,要是让林凡知道,他口中要打出屎来的渣男,就是他自己,他还会这么说吗?
难不成,自己还能把自己打出屎来?
叶雨晴在旁边听得欲哭无泪,她知道孙哥是真喝多了,再这么聊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赶紧转移话题:“孙哥,你跟林凡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看着关系这么好。”
这话正好问到了木婉清的心坎里,她立刻抬起头,一双美目泛起异彩,紧紧盯着老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老黑被问得一乐,酒劲上来了,话也多了:“你说我们呀?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在一个部队当兵,还是一个寝室的舍友!”
“轰!”
这话像颗炸弹,瞬间炸得木婉清和叶雨晴心神一颤。
老黑当过兵?
她们早就知道林凡曾在北境从军,这么说,老黑也是在北境当的兵?
那他的右臂……是不是就是在北境执行任务时失去的?
木婉清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老黑空荡荡的右袖上,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原来,他和林凡一样,都在北境为龙国守护边疆。
叶雨晴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怕戳到老黑的痛处,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看向老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林凡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了然,拍了拍老黑的胳膊:“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老黑却不在意,摆摆手:“咋不能提?想当年,我们在北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凡用眼神制止了。
老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木婉清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他们在北境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凡的病,是不是因为这段经历?
忽然,老黑粗粝的手掌紧紧搂着林凡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怀里,酒杯在手中晃出细碎的酒花:“凡子,别愣着,喝酒!”
林凡指尖抵着冰凉的杯壁,指节微微泛白。
在木婉清和叶雨晴面前,他打心底里不想沾酒。
因为,林凡害怕自己喝醉后失了分寸,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些不敢言说的过往,全都顺着酒劲倒出来。
他只想保持清醒,等这顿饭结束,就赶紧回老黑的出租屋,躲开这满室的尴尬与暗流。
可老黑的热情像团燃得正旺的火,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只见老黑又嘿嘿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带着几分憨直的亲昵:“咱哥俩可有好几年没见了!我之前还琢磨呢,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敢来见我了?现在能看着你坐在这儿,我是真高兴!来,干一个!”
这话像一把钝锤,狠狠砸在林凡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道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闸门,再次瞬间被砸开。
北境的漫天风雪里,他握着染血的长剑,而老黑的右臂倒在一旁,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冻土,老黑痛得浑身抽搐,大声嘶吼……
心口的悸动混着苦涩,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林凡再也绷不住那副冷静的模样,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一把举起酒杯,杯沿重重撞在老黑的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干!”
辛辣的白酒滑过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感,却像是打开了情绪的闸门。
林凡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只觉得身子轻轻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