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婪不屑地哼笑一声，“小小凡人……”
下一秒，一团晦涩不明的光团自天而下冲到我面前的空地，地面“轰”地一声轻轻颤动。
婴婪今天的穿着打扮极为考究，甚至都到了夸张的地步，他的头上戴着一尊造型独特制作精美的王冠，黑金色的斗篷垂在他身后的地面。
他的面容依旧冷着，但是额头两侧暴起的血管展示出他内心的兴奋，
“小小凡人，能为本皇创造价值已是你的荣幸了。”
“你话真的很多，还有”，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毫不犹豫地拔腿从他身边经过，我轻飘飘地说，
“我会死的，不用你催。”
“本皇对你一直很感兴趣”，婴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停留继续走，他便继续说，整片空地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他的声音自然能够很轻松地传递到我的耳中。
“起初，我是真的想成全你和阿妒”，说着他自顾自地轻笑一声，“毕竟我的傻弟弟一生也没有喜欢什么人，你是例外也是唯一。”
“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身份竟然是凤凰，身上还佩戴鸣诉玉，真是不简单啊。”
“婴婪”，我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到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显得疯狂又偏执，“你疯了。”
他突然盯着我，但是似乎是在透过我看某个时光中的某个人。
我转回头继续走，薄从怀的尸体就在前方不远处，我终于能和他团聚了。
只是，他死我生，他生我死，不免悲凉可笑。
我刚低下头为命运一手创造的乌龙而自嘲，就听婴婪的声音猛地近在咫尺，“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转头，他不知何时悄声来到了我身后，他的手悬在我头顶，仿佛下一秒就要放下顺便扭断我的脖子。
我愣了愣，然后对他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句简单的问句让我说的很俏皮，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所以他一瞬间怔住了，“什么？”
我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后一步，依旧笑着看他，“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疯子！”
说到最后两字，我举起手中的龙吟剑，猛地向下，刀尖狠狠扎进他的脚背。
婴婪反应并不大，几乎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是他很不高兴，手掌向下按住我的头顶心，
“你是觉得自己活到现在就有资本了？”
我的笑意不收反增，“你和无尘留着不杀我，难道不就是觉得我有点用处？”
婴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你觉得自己的资本是什么？”
我倔强地与他对视，丝毫不回避目光，“你不敢杀我，就是我的资本。”
婴婪思考了一瞬，嘴角翘起来，和傀妒有几分像，但是更加邪魅，“你说的对，你对本皇一统三界，还是有些微不足道的用处。”
见我不说话，婴婪又慢慢恢复了冷酷面孔，“本皇答应你，待本皇完成鸿鹄之志，就给你一个痛快，死法你自己来选，如何？”
他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仿佛我不答应他这个离奇的要求他就会立刻杀了我。
只不过现在死亡对我而言实在算不上威胁，所以我对着他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婴婪眨了眨眼，手抬离了我的头顶。
我依旧是乖巧地瞪着双眼，如果婴婪没有那么狂妄自大的话，他应该能够看穿我伪装的识时务之下的恨意和决绝。
“阿承——”，婴婪歪了歪头，朗声呼唤阿承。
就在此时，我抬起龙吟剑，剑身划过婴婪的胳膊和胸口。
我不知道我这一下用了多少的力气，因为自己的脑中已经不容思考——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婴婪是我赴死路上的障碍，只要是障碍，哪怕是再难搬动的石头，我也要用尽全力将他踹飞。
胸口受了划伤，还是力度很强的划伤，自然是比刀尖刺入脚背要痛的，因为婴婪闷哼了一声。
等他捂着胸口的手伸出来要抓我的时候，我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
薄从怀距离我也就大约五十米的距离，我调动全身的肌肉支撑着自己，即使知道代表危险的婴婪就在身后。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还有婴婪暴怒的吼声，“把她抓回来！”
终于，我脚下一绊，手搭上了薄从怀的手。
他的体温已经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冰冷。
我声音哽在喉咙中发了颤，他的死相完全不可怖狼狈，反而就像沉睡了一般。
他双目紧闭，睫毛因为吹来的风而微微颤抖，让我突然想起某个温暖且惬意的午后，我午睡转醒，看到身边的他看书看到睡着，睫毛也是这样微微地颤。
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也不让自己的泪滴滴落在他安详的面庞，是害怕打扰到他休息。
一切都快结束了，我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掌纹的纹路。
在高中时，女生之间流行观察彼此的掌纹，因为无人会拾起我的手观察我的掌纹，所以我逼迫自己不许对这类事情提起兴趣。
而现在我却无比后悔，后悔哪怕自己能够懂得一点皮毛，能够透过他和我的掌纹窥探到一丝我们的命运也好。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我读不懂我们的掌纹，也无法参与薄从怀的余生。
阿承已经到了我身后，我转过头，目光凌厉，身后的翅膀陡然生出，默契地猛地向后扇动，阿承“呃”了一声退后几步。
我在这对翅膀的保护下，取下脖颈悬挂的红绳，将温润剔透的鸣诉玉轻轻放置在薄从怀掌心。
鸣诉玉带着我的体温，就当代替着我，握住了薄从怀的手。
随后，身后的脚步声多了起来，婴婪派出更多的人来抓我。
我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俯身在薄从怀额头留着轻轻一吻，嘴唇翕动，是不舍是留恋。
“阿怀，晚安。”
龙吟剑自带一股温度，插入皮肤时并不冰冷刺骨，那一瞬我也并没有察觉到痛感，只有一声叹息。
阿怀，下一世，不要再傻乎乎地寻我。
阿怀，放下过去。
阿怀，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