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拨开身侧的枝叶一瞧，花知雪站在梨花树下抹眼泪，左腿的裤子被刮开，露出一截白嫩的腿。
常乐抬步走过去，抬手拨开一截梨树枝，垂眸道：“受伤了吗？”
花知雪抽噎着抬头。
梨花轻雨，雪顶金眸，仙人独立。
那画面的美，足以在小姑娘的童年中留下惊艳的一笔。
常乐注意到她的腿上有血，撩开略长的衣摆蹲下来，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捏住她的脚踝：“我看看。”
花知雪忘记了哭，小手抓着常乐的胳膊和肩膀，小心地避开了垂落的头发。
小姑娘应该是像爬树，爬到一半摔下来，没摔到骨头，但是裤子被刮破，腿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很疼吗？”常乐见她哭得鼻子眼睛通红。
花知雪瘪嘴，摇摇头，好半天憋出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疼，好、好丢人呀呜……”
常乐唇角微弯，伸手将她的裤脚打了个蝴蝶结，手指轻抚过划伤，伤口止血，破烂裤腿的蝴蝶结也系好了。
“这样，就不会了。”
常乐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回到长椅上坐下来，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花知雪探头探脑地过来，试探地伸出手，然后伸出脚，最后屁股用力爬上了长椅，坐在常乐身边，小腿一晃一晃的，蝴蝶结也跟着振翅欲飞。
“怎么不跟朋友去玩？”
常乐突然说话，吓得花知雪一僵。
小姑娘揪了揪裙角，道：“我、我骗他们说方便，跑出来想摘梨花，可我没摔坏了衣服，不想回去。”
常乐饶有兴趣地随口问道：“为什么想摘梨花？”
花知雪道：“因为姝姝姐姐想送花给她的朋友，可是姝姝姐姐不敢爬树，所以我想帮她摘。”
常乐略略点头，小姑娘自顾自地给她讲姝姝姐姐和她朋友的故事，常乐静静地听着。
“……姝姝姐姐就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虽然她们没有见过面，但是她们就是好朋友。但是她的那个朋友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
姝姝姐姐说，她要竟然咬伤了她的爸爸妈妈，然后就被关到医院里看不到花……”
“等等！”常乐猛地睁眼，“你说什么？”
花知雪眨眼：“啊？”
“咬伤？”常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花知雪仔细想：“姝姝姐姐上个星期就说了。当时可吓人了，她把人的胳膊咬下好一块肉来呢！”
咬伤，咬下肉来？
常乐脑袋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这时候，魏当之四人气喘吁吁地找过来，司景星叉着腰：
“好啊，花知雪你在这里偷懒！害我们没吃饱就到处找你！我以后不跟你玩了，学校的模拟训练我再也不跟你组队啦！”
花知雪连忙跑过去：“我没有偷懒，你们听我说呀！”
“你的腿怎么了？”秦姝发现她腿上的伤。
几个小朋友们好一通询问，最后解释清楚重归于好。
而长椅上的常乐，却神色几度变幻。
咬伤，模拟训练……
一些微末片段的记忆涌出。
……
退化成鳄鱼野兽的异变者，被残害的武志成；
沙州城上百具尸体，缺失的胫骨、脊骨、脑髓和心脏；
异变者吸食的“热火”，其中的钙、磷、铁等元素；
绝境·99号悬棺城，挂满“猪肉”的天空！
……
——“武志成的尸体，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胫骨、脊骨都有骨髓，钙、磷、铁以及其他看似无意义的元素，都是人体骨骼、血液和骨髓的组成元素！
……
欢伯：“难道管理作案的异变者的幕后之人是个变态，有收藏尸骨之类的怪癖？”
悬棺城中，欢伯：“谁吃惯了猪肉，去吃石头啊？”
扶九：“不过万一有异食癖就不好说了。”
怪癖！
异食癖！
刻意培养异变者的异食癖！
以掺入人体组织的“热火”、浸过海水带有鱼腥味的尸体培养出的异变者异食癖！
吃人的异变者！
人吃人的……异变者！
……
“全世界潜伏的异变者暴动，的确是巨大的灾难，但是，你怎么控制他们？”
控制？
不是控制！
不需要去控制！
他是要颠覆这个世界的秩序，只要绝对的混乱！
异变者不用来控制，是要创造颠覆民众认知、人吃人的暴乱！
……
电光火石间，一连串的蛛丝马迹串成一个令人震悚的真相！
常乐整个脊骨爬上一串冷意，触手都差点炸开。
她嘴唇微张，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在口鼻之间来回几次，最后更隐秘的信息钻入脑中。
……
五区伤人的狗场——是意外吗？
联邦维拉家族控制的农场停止运营——农场中还是牛羊吗？
再细想！
神圣教扩充的信徒——那些所谓“信徒”究竟是什么？
斯派马高神圣教与政府军摩擦产生的伤亡——是否就地为异变者提供了最充足的养分？
每年都有游客失踪的莫桑德拉——那样数量的失踪者又可能供养出怎样的存在？
……
一桩桩，一件件，丝丝缕缕，此刻，全非偶然！
……
常乐头皮发麻，手下的扶手已经开裂。
“九哥哥？你怎么了？”花知雪轻搭着她的膝盖，仰头问道。
常乐收敛情绪，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谢谢你，雪宝。”
她匆忙离开，留下花知雪笑嘻嘻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常乐一边走一边迅速安排。
给长风：“浸过海水的那部分尸体，看是否有人或着兽类撕咬的痕迹。”
给付河倾：“检验‘热火’中是否存在试题遗失部位的成分。”
给罗轩：“四区杀人的狗场有异，速查，另外警惕域内所有驯兽和兽化异能者，注意旧墟的动静。”
给子规啼：“速查维拉家族新控制的农场中，是否存有尸体、异变者，或其他异常。”
给陆今安：“莫桑德拉的失踪者可能用于喂养异变者，岛上可能藏匿一定规模的强大异变者。”
给裘权：“斯派马高神圣教信徒可能异常，速查！”
给顾凉翰：“冥王以人肉喂养异变者，意图以失控的异变者引发暴乱。四区狗场事件存疑，警惕突然性情大变的人和相关事件。”
信息全部发出，全部收到回复，常乐匆忙的脚步稍缓，最后停下来。
周围花园林景，精致而美丽，却也脆弱易碎。
忧心中，常乐也平静下来，思考更多：
“即便是每一栋居民楼中，都存在被培养出吃人肉的异变者，也并不一定能引发彻底的混乱。人们经历过身边的人被异种控制杀人的灾难，异变者形式相同的话，达不到冥王的目的。”
叶不泣道：“即便这时候再叠加上旧墟暴动，也不够。”
扶九道：“所以，冥王还有其他手段，针对全人类，针对中土。”
常乐站立许久，缓缓长叹：
“如果异变者能感染正常人，数量溢出，有没有方法尽可能地消灭所有异变者？”
“如果冥王真的是超越超九境的存在，对上他，我们又是否有胜算？”
清风拂过，梨花碎落。
脑海中，有了回答。
扶九说：“你的吞噬，可以助你突破那层桎梏。”
叶不泣说：“突破后，或有能力清除所有异变者。”
后续的声音在意识中进入脑中，常乐眸光凝聚：
“不错的方法。”
这时，顾玉京脚步匆忙地走过来：“九先生，大家在等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