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军爷，您来此是寻人？”
忽然，自一道忐忑声入耳，南川瞬间被拉回现实。
他闻声望去，只见附近走来一扛锄老汉。
肤色粗糙黝黑，看似面相衰老，实际年纪却并没有多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的庄户人。
“二叔”他下意识叫出了声。
扛锄老汉一愣，他搓了搓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前者“你是，老大家的川子？”
“二叔，我就是川子啊”南川罕见挂上抹笑容。
一息，三息，五息
足足愣了数息，扛锄老汉突然转身，扭头就往村里跑去
“都出来人呐！快都出来看呐！川子回来了！老子屋头的川子回来喽！”
扯着乡音，跑着大步，扛锄老汉激动不已，喊声愈发洪亮。
一时间，原本还冷冷清清的村口顿时热闹了起来。
男女老少一个接一个迈出家门，向着村口围聚而来。
无他，所有人都知道村西头老南家出了个大将军，可这将军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只知道是个极大极大的将军。
出人头地，在那个离家多年的老南家小子身上彻底具象化。
当然，或许这四个字还有着属于它的不同含义，但在这里，出人头地，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出人头地。
“哇！大马！好多大马！”
“那就是川子叔吗？我听我爹老是提起，听说川子叔可不是一般的将军，而是那墨骑的将军！特别特别大的将军！”
“瞧瞧！人老南家这是祖上有福啊！”
“瞅瞅那些兵娃子，看模样都是川子的兵！乖乖，这得好几百人吧！”
“闪开闪开，没看见人南家老大来了！”
不知谁吆喝了一声，连同南川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身着粗布短打，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自村口处走来。
“爹！”南川神情动容，连忙翻身下马，向着前者跑去。
黝黑男人咧了咧嘴角，可刚准备伸出去的双手却愣在了半空。
看着眼前那处空荡荡的长袖，他笑容逐渐凝固，脸色也在此时变得极其复杂。
或许除他之外，绝大部分人都在羡慕南川如今成就，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哪怕半点。
原地，南川坦荡而笑“爹，你儿子不是孬种，这一条胳膊也能上阵，也能杀敌”
“哎……”黝黑男人点了点头，神色却依旧复杂。
一旁，先前跑去吆喝的扛锄老汉宽慰道“哥啊，咱家川子现在可是出息了！这当了大将军，以后冲锋陷阵的活儿可轮不着咱家川子了！”
“二叔，我不是什么大将军，就是一军之统将”南川苦笑接话。
“乖乖，那一军之统将还不是大将军？”扛锄老汉惊呼不已，问道
“川子，那你跟二叔说道说道，那你手底下到底是管多少人，是不少说也得有一千来号！”
见南川有些不知如何回答，随行亲骑抱拳接话道“这位老伯，我家将军现如今已拜大月正二品上将，初授骠骑将军！
于过年节后归都，由天子亲授！
其下，现节制兵马两万一千余，分两大万骑营，为我不祥中军主将！”
“啥，啥玩意儿！？”扛锄老汉不由往后退了数步，满脑子都是那正二品，和两万多兵马等字眼。
“正，正二品……”黝黑男人同样被先前那番话所震。
没吃过猪肉总归见过猪跑，对于那正二品的上将虽说从未见过，可却总归是听说过。
于寻常百姓而言，那等人物早已是站在九天天上的巨擘，这辈子别说打交道，就是亲眼见一面都能攒够往后余生喝酒时吹嘘的本钱。
而也就是经过短暂震惊后，他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看着眼前那张历经风霜的坚毅面孔，突然，鼻头猛地一酸，不知多少年都不曾红过眼眶的汉子却在此时红了眼。
那得是受了多少罪，扛了多大事，才能拜上那正二品，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儿，他的亲生骨血。
“爹”南川单手拉住前者，笑了笑“你儿子现在出息了！咱老南家，不输他人！”
“哎！”黝黑男人重重点头，思绪也不由飘向了多年前的一个清晨。
那时，他同样站在村口处，而南川也同样站在对面。
不同的是，他还不曾像现在这般黝黑，体格也相对壮实。
而南川，也不似现在这般坚毅，那是一张不过十五六岁，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面孔。
两人之间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爹，你就别送了，和我娘在家里好好的！”少年南川灿烂摆手。
“瓜娃子！”黝黑男人笑骂一声“给老子在军队里头争口气！记住！咱老南家娃娃！从来就不输他人！”
“哎！”少年南川笑着点头，转身就向村外走去。
“你个瓜娃子呦”黝黑男人带着笑，而这次，声音却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
渐渐，思绪被拉回现实，黝黑男人仿佛做了场梦。
这一梦，却做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原地，南川向附近望了望，始终都不曾发现那道熟悉身影，于是问道“爹，我娘呢，不在家吗？”
“你娘跟你那蓝眼睛媳妇儿去镇上了，估摸下午才能回来”
“爹，人不是啥蓝眼睛，她是猛犸人，天生就是蓝眼睛”南川苦笑接话。
黝黑男人撇了撇嘴“蓝眼睛就蓝眼睛吧”
言语虽颇显无奈，但其中却不难听出对于这个猛犸媳妇的满意。
旁的不说，单就是前者不远万里，只身来到大月而言，便足以让他打内心深处动容。
一旁，扛锄老汉催促道“哥啊，让娃儿们都到屋头去嘛，哪有娃儿回来还站外头的道理”
反应过来后，黝黑男人随之向南川身后的一众随行亲骑招手道“走走走！都往屋头走！”
“老二！去镇子上买肉！老子不过喽！”
“二叔留步！”南川赶忙拉住欲要离去的扛锄老汉，笑着道”肉有，酒也有，都带着呢！“
言罢，他还不忘指着身后队伍那一匹匹战马上挂着的东西“还有绸缎，细盐，还有瓜桃，点心，都有！”
黝黑男人没好气，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瓜娃子！乱求买！”
南川摸着脑袋，咧嘴一个劲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