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声都像是刮在八爷的后脖颈子上，不知不觉，八爷已经汗湿全身，呼吸都停滞了。
预感更不好了。
半晌，万岁爷才缓声道：“这就是胤禩的调查结果，你们都是怎么看的？”
万岁爷这话问出来，好半天却没人接话，万岁爷就只好点名了：“老三，你曾经也打理过内务府，对内务府的情况，你也算了解，依你看，老八这案子断得如何？”
监国期间，三爷的确打理过内务府。
冷不防地被万岁爷点名，三爷登时就一阵窒息。
万岁爷好好儿地怎么就问起他了？
若是换在从前，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打击老八这个墙头草，但是现在……
三爷倒是有点儿舍不得对老八下手了。
老八固然可恨，但是留下来不是还能给老四添堵吗？
他是奈何不了老四了，不仅万岁爷偏心，还有老十三老十四这两个弟弟如虎添翼，甚至连老五老七老十似乎也在上赶着讨老四的好，但是他就是不想老四太顺当了。
心里琢磨着事儿，三爷的反应难免就有点儿慢了，然后万岁爷沉沉的目光就落在了三爷身上，甫一接触到万岁爷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三爷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万岁爷对他的警告——
“老三，人聪明没什么，老实也没什么，能揣着聪明守住老实那就最好了，怕就怕既不够聪明也不够老实。”
那视线似乎能看清楚他心里任何一点儿小九九。
三爷登时浑身一僵，然后再也不敢胡乱琢磨了，当下忙不迭出列，然后躬身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八弟的折子不够详实，对于凌普克扣蒙古贡品只是一笔带过，贪墨的数额也存异议，儿臣以为应当仔细核实。”
“再有就是，儿臣听闻曾有宫女联名举报不堪凌普长期欺凌，八弟的折子却并未涉及此事，故而，儿臣以为不能轻易结案，当让八弟重新调查审理。”
万岁衣冷哼道：“哼，旁的也就罢了，可是宫女儿联名举报这事儿，连朕也有耳闻，看来只有老八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对此，八爷虽然汗流浃背、心跳如雷，但是八爷也不是没有准备，当下八爷强忍着慌乱，然后尽可能镇定自若地同万岁爷解释。
“皇阿玛明鉴，去年初确有宫女儿联名举报凌普一事，只是当时已经由废太子处置妥当，故而儿臣以为此项不该在调查之中。”
万岁爷闻言，又是一声冷哼：“照你所言，只要是经由废太子之手处理过的事儿，那就是板上钉钉、千真万确，根本就不必更改详查，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朕废了如此英明的储君，岂非不可饶恕？”
是啊，要是废太子英明到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正确无误、没有丝毫错处，那为什么还要废太子呢？
这道理自然是谁都明白的，可是此时此刻，经由万岁爷之口当着一众皇子重臣的面儿说出，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震荡。
关于万岁爷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以及万岁爷会不会复立太子，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人敢在万岁爷面前提，但是谁心里不在琢磨？私下不议论？
先前，万岁爷虽然革了凌普的职，但是却迟迟没有处置发落，这难免会引人遐想，以为万岁爷还有复立太子的想法。
到了万岁爷让八爷调查凌普之后，大部分人就已经没了这个想法，但是小部分人还在观望。
希望能通过万岁爷对凌普等人的处置程度，来判断万岁爷对废太子的态度，以及太子复立的可能性。
所以今天，八爷汇报凌普一案的调查情况，以及万岁爷的反应，就至关重要了。
八爷明显是对废太子余党手下留情了的，而万岁爷……
万岁爷的表态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什么太子复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表态皇子臣子们都听得明白，心中有数，那日后该如何行事，也跟着有数了。
可是八爷不明白啊。
万岁爷先前明明就是有维护废太子的意思，所以才一直迟迟不去处置凌普等人，这就是不想对废太子穷追猛打做清算啊。
只是这么一直拖着凌普等人不处置，也不像话，所以万岁爷才会大张旗鼓地处置了内务府的官员曹之璜，一下子就处斩了死人，这对于一向“宽仁”的万岁爷来说，足够堵住满朝文武的嘴了。
万岁爷这难道不是在用曹之璜他们做替死鬼、好为后面从轻发落凌普等人做铺垫？
这招他平时也没少用啊，就像他之前在山东对曹家、李家在灾情期间还冒险给他们送女人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是他也不会直接训斥曹家李家，他只会训斥何家行事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