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没睡几分钟，就被小罗叫醒。一睁眼，明晃晃的阳光顿时刺进了眼睛，天光早已大亮。
温言奇左右看了看，才发现睡在秘书室的床上，昨夜怎么来的，却怎么都记不起。
“书记，刚才方主任来电话说，王书记和孙秘书长已经起来了，问我们是不是过去？”，小罗递来了新买的牙刷。
温言奇愣了愣神，乏力的嗯了一声，“叫小赵吧……”
“小赵已经在楼下了”。
温言奇不情愿的下了床，胡乱洗了几把脸。临出门，又叫了小罗一起去。
还是来晚了一步，王力已经上了餐桌。
见温言奇进来，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孙立盛了一碗稀饭，递了过来。
温言奇毫无胃口，见王力慢条斯理的夹着菜，又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了汤勺，餐厅早餐的碗都是装样子的大小，几勺就完了，王力还吃着，只好又盛了碗牛奶。
灌了一肚子稀……
好不容易耗着王力拿起了纸巾，温言奇才挤出一句，“王书记再吃点吧？”
“好了”，王力淡淡的回了句。
马上就有服务员进来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餐具，沏好了茶。
“王书记昨夜也没休息好……”
“没事”，王力摆了摆手问：“那边怎么样？”
温言奇忙说：“现场都清理完了，道路也已经放行。昨晚我和雷县长初步定了个补偿方案，死亡人员的赔偿没有问题。”
王力说：“一大早，文耀就和孙立通了电话，说了大概情况。补偿也好，赔偿也好，总之要第一时间到位。不能让家属有怨言。”
温言奇忙点头称是。
“还有”，王力接着说：“哪些人要处理，尽快落实，结果第一时间报市里。”
这个事，昨晚倒是没有和雷文耀沟通，不过既然是交通事故，牵扯到的必然是公安和路政。但温言奇心里清楚，公安对超载只按违章罚款，路政才是主要的负责部门。昨晚的事故点又是省道，市里的路政部门早已设了治超点。货车怎么过的治超点，里面肯定有猫腻。市里的直属部门，县里自然管不得。
坏就坏在昨晚都在纠缠怎么出钱的问题，处理谁，怎么处理竟丝毫没有涉及。王力既然问了，就只好先表个态。
“王书记，这个还没有来得及同雷县长商量，我考虑公安局分管副局长、交警队长要给予处分。交通路政这一块……”
“这个我知道……”，王力打断了温言奇的犹豫，“市里的路政部门设的检查点，放超载车通行，他们有责任。”
见王力这样说，温言奇松了一口气，又说：“王书记，县里的相关部门和负责人，我们一定会顶格处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第一责任是我，我还是请求市里给予我个人处分。”
“言奇……”，王力这才拍了拍温言奇，放缓了语气说：“事故不小啊，听张书记说，省领导都发了火。”
“但是，有些事又确实没有办法预防，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现在省市两级都盯着这个事故，县里肯定有人要背处分。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可能的缩小范围，往好的方向努力。至于给谁处分，还要市里定，但我个人不希望是你来承担……”
“就这样吧，市里还有会，我和孙立先回去。你们再辛苦吧！”
说着，站起了身，向温言奇伸出了手。
温言奇忙双手握了，王力的手仍旧轻轻滑过。
车出了院子，温言奇才放下了机械的手臂，一时竟觉得挥的酸困。心里就想，王力越来越像大领导了，处事话不多，每句的分量却都很重，点的又都是你的要害。就像刚才，自己和雷文耀扯了一晚的补偿问题，现在看来，竟不是重点，市里也不会关注。想来也是，谁出与不出，最后总有个财政兜底。事故必然牵扯责任，谁挨板子，挨多重，这才是领导要看的结果。偏偏一时大意忘了这茬，岂不是有了避重就轻的嫌疑？
温言奇搓了搓木然的脸，竟又搓出了倦意。
四下瞅了瞅，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小罗站在不远处。距离上班还有些时间，一时竟不知去哪里？
“温书记，要不在宾馆休息一会？昨晚也没睡好……”
这会睡了，醒来又不知到几时了，想想还是算了，温言奇看了看表，居然才七点多钟。便问了小罗：“雷县长起来没有？”
话一出口，又记起刚才王力说了，一大早雷文耀就和孙立通了电话。
现在一想，雷文耀的这个汇报居然越过了自己。大致方案是昨晚商量好的，但市委副书记这里应该是温言奇来汇报，或者两人一起来。吃完了饭才是七点多钟，可见雷文耀的这个电话打的有多早，虽说是拨给了孙立，可这里面有区别么？
小罗刚要回答，温言奇又摆了摆手说：“通知吧，雷县长，在家常委和公安局的刘玉河到会议室。”
“温书记”，小罗像是拿不定主意的问：“园区的胡主任通不通知？”
温言奇略微一愣，马上答道：“叫，把他叫来！”
会议室一群蔫头耷拉的脸。温言奇环视了一圈，在末尾找到了胡纪凌，要说处分，这才真是该背处分的人！可没办法，人家是副处级，归市里管。
自己说了算的，无非是眼下的一亩三分地。温言奇打了腹稿，交通事故的性质不能含混，至于监管责任，公安局逃不掉，交通局两说。
刘玉河汇报一大堆。温言奇只记住了一个数字，109吨！心里不禁咒骂，他妈的！再加点够两节车皮了！这样的车上路，还存在来不来得及刹车的情况？
压根就没想刹，也刹不住！
“雷县长说说处置方案……”，温言奇愈发烦闷。
到底是刚从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来，昨晚的几句商议，已变成雷文耀手里打印好的方案，除煤矿补偿外，其余的都在事项后面都追加了负责人的名字，乍听起来颇为规整。
“刘局长，你昨天从金辉调的出煤单，超载的车有多少？”，温言奇总觉得不可能这样巧合，偏偏就这个超载车出了事故，市里路政的检查点就在路口，这些重车过去，怎么查的，又查出了多少？说是要处理干部，也总不能有没有责任的都往自己头上揽。
刘玉河顿了顿，回道：“温书记，这个金辉也真够可以，居然搞了两套出煤单，一套在驾驶员手里应付路政和公安检查，一套留着结算。我们查了几次，才肯拿出来。”
“这么说吧，没有不超载的，只是超多超少的问题。”
“从外面看不出来吗？”
“像昨天的事故车辆，一眼就能看出来，超个十来吨的就看不出来，但是无论看不看的出来，路政该要过磅的。”
“温书记……”，刘玉河略微沉吟，继续说道：“我们的交警在省道上还没有设磅，所有的处罚都是根据市里路政检查点提供的数据。最高也就是罚两百了事，但这件事上，无论怎么说，公安局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代表公安局党委，请求县委予以处分。”
温言奇摆了摆手，刘玉河是副县级，处不处分的不归自己管，但从刚才的话中已经反映出别的问题。又点了点刘玉河，问道：“路政遇到超载也是罚款了事？”
刘玉河忙说：“路政的权限要大的多，按照流程不仅罚款额度很高，而且要卸货。也就是说，如果超载，遇到路政，就不可能再让他上路。”
如此一说，这里面的问题就不是原先设想的猫腻那般小事。温言奇鼻子里哼了一声，再往下还怎么问？
不傻的都能看出来。又是个给人顶雷的事，这所谓的处分还怎么搞？
雷文耀却开口说：“路政里面的问题，纪律方面归市里管。这个检查点设在云州的地面上，里面涉及渎职或者玩忽职守的问题，我看该让检察院介入，好好查一查。不能他们捅的篓子让我们背了！”
“还有，交警有没有人和路政的人合污了，也得好好查查。路政卸不卸货，你公安局总不能罚了款眼看着让车走了。”
“温书记……”，雷文耀扭头问道：“我建议，先将交警队长免职，其他人员停职待查。”
雷文耀的如此建议倒也说的通，下面的人处理的重些，县里的担子，尤其政府的责任可能会轻些，只是，让县检察院去调查市里路政的问题，总觉得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
温言奇不好表态，便问了其他几个常委，竟然都同意雷文耀的建议。
那这个方案，就算通过了。
至于向金辉追缴补偿的问题，温言奇已经拿定了主意，谁拉的屎谁擦，这个事非胡纪凌不可。
便点了胡纪凌道：“金辉矿业出剩余补偿的问题，你来负责追缴，限期一个月。另外，还是要停产，让他们内部去整顿，什么时候整出个结果出来，先报园区，后报政府。”
几百万的款项不是个小数目，本以为胡纪凌会说几句作难的话，谁知他竟很识趣，只吐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