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河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不仅深深刺入杜若晴的心神,更在楚天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楚天鹰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这个与他共事多年的“兄弟”。
他一直以为楚云河是凭借过人的才智和手腕得到家主重用,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肮脏的交易和背叛。
一股被欺骗、被利用的屈辱和怒火,混合着对家族可能因此陷入危机的担忧,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锁灵钉和镜光束缚。
“楚云河!你……你竟敢瞒着家族,与赵英衢做这等勾当!”
楚天鹰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你把我楚天鹰当什么,把家族当什么了?”
楚云河却无暇理会楚天鹰的怒火,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杜若晴身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眼前这个融合了镜灵的女子,虽然力量浩瀚如海,带着神性的威压,但她的思维模式、她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她追问母亲死因时那细微的执念,分明更接近于一个“人”,而非一个纯粹被神器意志主宰的“容器”。
镜灵无情,按理说不会对个体的生死、过往的恩怨有如此强烈的探究欲。
这个发现让楚云河心中升起一丝侥幸。有情绪,有执念,就意味着有弱点,有谈判的可能!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语气忽然变得强硬起来,带着一丝试探和挑衅:“杜若晴,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杀了我?杀了楚天鹰?然后呢?去找赵英衢报仇?再然后呢?面对我们楚家无穷无尽的追杀?”
“你掌控了镜灵之力不假,但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对抗整个楚家,能颠覆这延续了千年的规则吗?”
他顿了顿,观察着杜若晴的反应,见她镜瞳中的银光似乎凝滞了一瞬,心中更定,继续说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放了我,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甚至可以帮你对付赵英衢,助你报仇。至于心狱的秘密,未必没有其他和平解决的方式,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你母亲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人,搭上自己的未来,值得吗?”
他试图用利弊分析动摇杜若晴,用“未来”和“现实”来淡化她复仇的执念。
然而,他低估了杜若晴的决心,也低估了镜灵之力对她性格的潜移默化。融合镜灵,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更是一种本质的蜕变。
她保留了作为“杜若晴”的人格和记忆,但思维的维度、处理问题的方式,已然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交易?”
杜若晴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嘲弄,“与你?”
就是这简短的三个字,和那漠然到极致的眼神,让楚云河心中的侥幸瞬间冰消瓦解。
他意识到,自己打错了算盘。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个存在,根本不屑于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易”。
她的目标明确而纯粹。
真相,以及基于真相的清算。
看到楚云河眼神闪烁,言辞推诿,试图蒙混过关,杜若晴心中那因母亲之死而积郁的冰冷杀意,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克制。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便自己看。”
她不再废话,镜化的右眼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如同两轮微缩的银色太阳。
她抬起右手,五指微张,直接按向了楚云河的头顶天灵盖!
“不——”
“你不能!”
“搜魂之术有伤天和,你会遭天谴的!”
楚云河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但在镜灵空间的绝对压制下,他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住手!杜若晴!快住手!”
楚天鹰也骇然失色,搜魂之术霸道无比,被施术者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他虽恨楚云河隐瞒,但毕竟同属楚家,眼见同族即将遭受如此酷刑,亦是心惊肉跳。
杜若晴对两人的叫喊充耳不闻。她的神识,裹挟着磅礴的镜灵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冲入了楚云河的识海深处!
“轰——”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一股股复杂的情感洪流,如同破碎的镜片,朝着杜若晴的神识疯狂涌来。
雨夜,悬崖边。
母亲赵清玥浑身是血,怀中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眼神绝望而坚定。身后,以赵英衢为首的数名赵家高手步步紧逼,而楚云河则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赵英衢脸上带着扭曲的爱而不得的嫉恨,一剑刺向赵清玥后心……后者在坠崖前,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抛向远处的密林,那眼神,是无尽的不舍与嘱托……
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快速变换。
楚家秘阁深处。
楚云河与当代楚家家主密谈,提及“心狱”才是掌控天地本源的关键,天地镜只是外壳和钥匙。
楚家的目的,并非简单与赵家合作,而是要利用赵英衢的野心,逐步蚕食,最终在合适的时机,通过楚家掌握的后手秘法,反向掌控心狱,从而间接控制天地镜,甚至……将整个赵家变成楚家的附庸。他们称之为“镜吞计划”。
关于心狱的真正秘密。
心狱并非简单的囚笼,它是一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规则领域”,是上古镜灵“月影”被剥离出的“神格”与“本源”被强行禁锢后形成的特殊存在。赵家初代先祖与楚家先祖共同发现了这个秘密,并联手打造了天地镜作为封印和接口。
赵家负责“看守”,世代以血脉和魂力维持封印,而楚家则掌握了“钥匙”和“后门”——一部名为《窃镜秘录》的残卷,记载着如何绕过赵家血脉限制,逐步渗透、乃至最终夺取心狱控制权的方法。
楚云河与赵英衢一次又一次的密谋,如何一步步排除异己,如何利用镜湖祭典做手脚,如何策划针对赵本玄的阴谋……以及,楚云河暗中修炼《窃镜秘录》中的秘法,身上早已埋下了与心狱共鸣的印记,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
太多的信息,太庞大的记忆,尤其是其中涉及到的关于心狱本源的奥秘和楚家“镜吞计划”的细节,都蕴含着极其强大的规则之力和神性残留。这股力量远远超出了楚云河灵魂所能承载的极限。
“不……不……停下来……”
楚云河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七窍开始渗出鲜血,他的魂魄在记忆洪流和神性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瓷器,布满了裂痕。
杜若晴面无表情,继续攫取着最后的关键信息。
终于,当最后一段关于《窃镜秘录》核心咒文的记忆被她读取后……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
楚云河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然炸开,红白之物四散飞溅,紧接着是他的身躯,也在那股无法宣泄的庞大神性余波中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团浓郁的血雾,弥漫在镜面空间之中,将周围光洁的镜面都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猩红。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楚天鹰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那团尚未散去的血雾,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一个活生生的、在楚家位高权重的长老,就这么在他面前,形神俱灭!
杜若晴缓缓收回手,指尖萦绕的银光渐渐平息。
她闭目凝神,快速梳理着从楚云河记忆中获取的海量信息。镜化的右眼深处,无数符文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闪过。
她看到了母亲的惨死,看到了楚赵两家的阴谋,看到了心狱的真相,也看到了楚家那野心勃勃的“镜吞计划”。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左眼依旧漆黑如墨,右眼的镜瞳却仿佛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秘密与冰冷。
她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楚天鹰,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平静,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现在,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