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秋生面上的惊讶根本掩盖不住：
“你们去挖土了？身上沾这么多灰。”
听了他的话，那五个人摆摆手，他们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进屋以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身上的浅色灰尘沾在水泥地上，像是某种刻意留下的记号。
要是男人回来看到一地的灰，肯定会察觉到异常，曹安云皱眉避开土灰，站远两步提醒他们：
“你们别躺在地上，等会儿记得打扫一下地上的灰。”
他是好心提醒，那边的诸莉下一秒却哭了出来，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止不住，落在水泥地上晕染出一小块深色痕迹她哽咽着说：
“洗不干净了，我洗不干净，呜…我看见我老公身上也有很多土灰，我怎么拍都拍不干净，我肯定也洗不掉，他死了，怎么办？那个男的不是带他去上药吗？他怎么会死？！”
说着说着，诸莉的声音变得尖细，要努力辨认才能猜出她说的大概意思。
在场没人说过“男人要带李东升去上药”这种话，一切都是诸莉自己的想法。
他们一开始就说过，这是平行世界，有鬼，而且，鬼真的会杀人。
“你先别激动。”杏仁眼女生艰难坐起身，她看起来也灰头土脸，不过情绪还算稳定。
她用还算干净的手掌蹭去诸莉脸上的灰尘，安慰她：
“我们先去外面洗洗看，肯定能洗掉。”
诸莉的眼神呆滞，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过年时做的美甲磨破了，指尖渗出血丝，她的眼睛也有红血丝，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五人一起钻进林间洞穴的时候。
领头人是个看起来很可靠的中年男人，这是他的第五个平行世界，是五个人里经验最丰富的，大家决定跟着他走。
跟出发时一样，他猜测男人离开洋楼后去了后山，而非进入村子。
于是他们沿着林间唯一一条小路出发，路上杂草很多，还好现在现实世界里刚开春，他们都穿着长袖长裤。
走了大约五百米，前方是一个巨大洞穴，洞穴边缘是凝结的土块，洞身镶嵌在无数棵树木中间，足有二十米长。
洞口很狭小，一次仅可以容纳一个人弯腰钻进去。
领头人叫章怀，他以身作则，第一个钻进狭窄黑暗的洞穴中。
进去以后能闻到一股南方回南天时屋内的潮湿味道。
同时还夹杂着一股微妙的腥味，不是人血或者某种肉类的腥味，更像是堆积很久的污水。
伸手不见五指，章怀的脚步放得很慢，呼吸也尽量保持平稳，在黑暗中，最忌讳自乱阵脚。
身后陆陆续续响起其他人脚步声。
走进去以后，章怀发现只是洞口小，里面的空间很大，并排容纳两个人仍绰绰有余。
他招呼后面的人：
“每个人都牵着前面一个人的衣角，前面有岔路口，别走丢了。”
左右两条路，章怀随机选中左边的路，朝前走，泥土建筑的外壳隐约透光进来，让他们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章怀这才知道，他闻到的那股腥味是虫子死亡后留下的尸体。
密密麻麻堆积了很厚一层，难怪他们这一路走来总感觉脚底下软趴趴的有点使不上劲儿。
“大家朝前看，我们快到洞穴中央了。”
怕身后几个人往地上看，章怀赶紧出声提醒。
再走两步，空间更大，走在最后面的是诸莉，她的体力很差，站在她前面的是杏仁眼女生。
带着她这个体力不好的人走，杏仁眼肯定觉得很累。
“坚持住，稳住呼吸，不要紧张。”杏仁眼女生的声音轻快，主动抓住诸莉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诸莉感激地握紧她的手：“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出去后我会报答你的。”
杏仁眼女生摆摆手：“不用，你跟紧就行。”
中央部分腥味更重，虫子尸体也更多，足以堆积到成人小腿处，大家都不是瞎子，章怀便没在隐瞒。
“大家别怕，咱们脚下的虫子已经死了，尽量别发出声音，我估计这里会有更大的虫子还活着。”
他的怀疑有一定的依据，地上堆积成河的虫尸上全是被啃咬过的痕迹，多是残缺不全后被丢弃。
啃掉它们的肯定是更大的虫子，或者说，是人？
从地上捡起一条蜈蚣，章怀看见蜈蚣身上有个很明显的牙印，边缘很齐整，很像是人类牙齿的杰作
坠在人群最后的诸莉没听清章怀说的话，她弯腰喘气休息的时候，看见满地虫子的尸体，吓得脸色惨白。
慌不择路往旁边躲避，直到肩膀抵在土墙上，她发现，墙面居然不硬，靠上去还能戳出个柔软的弧度。
这个大发现一下子减轻了她心底的恐惧，等她扭头，看见一张熟悉肿胀的脸时，她的脚步僵在原地。
这不是土墙，而是她老公吐丝结成的茧，身体已经紧紧裹在茧中，面部的丝线相对薄弱，能看见里面人的容貌。
肿胀的左脸，紧闭的双眼，脸部的皮肤开始纤维化，变成一丝一缕的白线。
“李东升，李东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诸莉焦急地找蚕茧上的开口，指甲的抓挠全都不管用。
看着很薄，实际上根本撕不开，她太害怕，忘了放低音量，带着哭腔的女音瞬间灌满整个空间。
其他四人均是心里一咯噔，杏仁眼离她最近，赶紧捂住她的嘴。
还是晚了，更深处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虫行进的声音，正在朝着他们靠近。
“怎么办？”杏仁眼也急了，她死死捂住诸莉的嘴，呼吸略微急促，她有意识地压制住。
“往回走，快。”章怀感受到脚下的虫子尸体在颤动，是行进的虫子部队带动了虫尸。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五个人赶紧转身往外跑，诸莉被杏仁眼抓着往外跑，她的腿发软，根本无力奔跑，跑到分叉口时软倒在地。
不住地摆手，话都说不连贯：“不…不行，我…我跑不动……你们走。”
此时她的脑子里全是老公的模样，既然她老公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杏仁眼给了她一巴掌，声音清脆：
“说什么废话，赶紧走，你儿子才五岁，难道要他自己去孤儿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