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要的东西。”东西到手，假陈泫却看也不看，转头就将其塞到了诸葛十七手中。
诸葛十七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是两粒小指甲盖大小、色泽黑灰的药丸。
说是药丸，但论其硬度，似乎说成石子更为合适。
净髓丹，这就是传闻中能令人脱胎换骨的净髓丹。
似乎是渴求了太久，当梦寐以求之物真正到手的那一刻，诸葛十七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
“我总得确保这东西是真的。”半晌，诸葛十七抬头，对上假陈泫的视线，声音冷静道。
这的确是有必要的担心，如果对方随便拿个什么毒药诓骗他，他要是吃了，可就真成死无对证了。
假陈泫对他的合理怀疑予以理解，善解人意地微微颔首，道：“诸葛首领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找人试试。反正这东西有两颗，保险些总没错。”
“不过以诸葛首领的情况，恐怕撑不到走出百剑乡。既然如此，那试药的人……就从这几个里面选吧。”假陈泫嘴角一勾，侧身冷眼看向众人。
既然诸葛十七已经得知他不是真正的陈泫，他便也不再刻意伪装。至于那几个不入流的小辈，他则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陈泫的五官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即使是日常的放空发呆，表情都自带几分凶相。更不用说刻意压低眉眼的冷笑了，看着就是一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模样。
也难怪总有人喜欢宣扬陈泫是魔界卧底。
看着那张脸，迟重林不受控制地咬紧后槽牙，竟从内而外开始战栗。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源于兴奋。
他其实一直无法理解前世的陈泫，哪怕是现在，他也从未搞懂陈泫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杀死白谪，推翻仙盟吗？
虽然前者或许困难了些，但是推翻仙盟，若陈泫真的想这么做，以他对仙盟的了解，只需击溃其几个核心要害，不消多余时日，这棵早已从根部腐朽的苍天巨树便会不攻自破、化作烂泥。
连他都想的出来的办法，陈泫没理由不明白，但他却并未这么做。
如果是想统治修真界，那就更没必要大费周章了。
毁灭一个东西，向来要比保护它来的更为轻松。
陈泫大可以什么道理都不讲，强势地将所有忤逆他的声音尽数镇压。彼时，其他宗门为保全自身性命，自然会向强者的一方靠拢。
尽管前世的迟重林不愿意承认，但在他的内心，其实始终仰慕着陈泫。
他恨他，想亲手杀死他，却又无限将他神化。仿佛只要是这个人，无论其强到什么程度，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仿佛天生就该属于上位。万咒极道仙君也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乘期也好，所有用来形容强大的溢美之辞加在他身上都不足为奇。
但令迟重林烦闷的是，陈泫空有一身力量，却似乎并没有与之匹敌的野心。
尽管他已经惊世骇俗地背叛仙盟、刺杀首席，但这些在迟重林看来，还不够。
远远不够。
陈泫的热血仿佛已经在经年累月的岁月中消磨殆尽了，以至于迟重林从未在他眼中见过野心。
那是像火一样燃烧的东西。
——像现在那样。
不知名的野心正在那卑劣的冒牌货眼底熊熊燃烧。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假陈泫目光一瞥，恰好扫到迟重林的身影。
是那个小鬼吗？
假陈泫眉梢微微一动。
尽管情绪隐藏的足够深，但他还是能从这小鬼的眼神中看出，对方与这张脸的主人关系匪浅。
否则怎么会用那种既炽热、又憎恶的目光看向他？
虽然还有另一个可疑的家伙，但二者对比起来，显然是这个更为惹人心烦。
抬手一挥，血阵顷刻消散，一直压制在众人身上的强压也终于被撤去。
在感到胸口一松的同时，迟重林已经到了窒息的极限。他失去平衡前扑摔在地上，仿佛平生第一次呼吸一样，胸脯大幅度剧烈起伏，视线被溢满的生理眼泪模糊。
痛苦咳喘之时，他恍惚感觉一个人停在他身前。
下一刻，脆弱的下颌被人掐着抬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气管再度遭到挤压，迟重林下意识想张开嘴呼吸，但在看到那人手里的东西后，又立即咬死了牙关。
假陈泫蹲在迟重林面前，一手掐起他的下颌，另一手捏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硬丸。
“我喜欢你的眼睛。”
假陈泫温和地说道，一边掐着迟重林的下巴，用几乎能将骨头捏碎的力道撬开对方的嘴，想要将那枚不知明细的黑丸塞进去。
身侧突然传来灵力的爆发，假陈泫看都不看一眼，反手一波更为强横的灵力将其掀翻。
“罗道友！！”有人惊呼道。
假陈泫全然不去理会其余的动静，不容反抗地逼迫手中的少年松开牙关，接着将那枚净髓丹塞了进去。
净髓丹入口即化，完全不给人留下吐出来的机会。
看着那少年隐忍不甘的表情，假陈泫难得体会到了美妙的畅快。
这就是权力。
决定他人生死，全凭心意。
但下一刻，他眼中的畅快就被错愕覆盖。
他的腹部被长剑刺穿。
顺着黑红的剑身，他看到了握着剑柄的少年的手。
“你……”
少年漂亮的金色眼瞳中，已全然不见先前的痛苦脆弱，取而代之的是暗藏着野性的平和。
那是野兽的眼睛。
“哈，哈哈！”假陈泫大笑两声，五官扭曲失真，像换了张脸一般，与陈泫不再有相似之处。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凡是和那位有关的，能有几个是普通人。”
尽管表现的足够轻松，但实际上，只有他本人和迟重林清楚，在剑锋刺上的前一刻，假陈泫已经做好了灵力防御。
好歹是高迟重林数个境界的修士，若如此轻易被一个金丹期的偷袭命中，那他前十几年真就算白活了。
不可否认，他被迟重林伪装出的虚弱所迷惑，但他切实在对方发难的瞬间洞察了迟重林的意思，并迅速做出了反应。
这种程度的灵力护盾，应对金丹期强弩之末的一击，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没有料到，迟重林手中的灵剑并非凡世俗物，而是凶名远扬的绝世邪兵。
——魔剑天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