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几个月，等厂里的生产走上正轨，姜芙才惊觉自己很久没陪三个女儿。
平时接送，做饭有蔡桂花，辅导学习有洛野，她有时候回家太晚，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
“今天我先去接沫沫，正好顺路。”
姜芙一大早就和蔡桂花说好了：“我先接上她，然后把钱存上。明儿再去接清清和潇潇。”
两个大的都已经读初中，学校在另一边，实在不好绕，姜芙打算明天再去。
蔡桂花不太放心：“别去太晚啊，别让孩子等。”
提前关了店，姜芙斜挎着一个皮包，把包放在身前，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门口。
顺利接上洛沫沫，因为是妈妈来接自己，小姑娘特别开心，在自行车后座上扭来扭去。
“坐稳啊，别夹了脚。”
姜芙叮嘱她：“抱着妈妈的腰。”
入乡随俗，城里人都叫爸妈，等孩子们上学之后，也都陆陆续续改了口。
洛清清和洛潇潇刚上学那会儿，偶尔还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说她们是农村来的，乡巴佬啥的。
但洛沫沫年纪小，等她读书，家里和周围的邻居已经没什么不同，甚至条件还略好一点。
所以，洛沫沫更自信，俨然一颗小太阳。
她一直记着爸爸妈妈的话，在外面很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特殊，绝不泄露秘密。
“妈妈，想吃胡同雪糕。”
洛沫沫提出要求，姜芙一听，在路口一拐车子，骑向一个狭窄的胡同。
胡同雪糕是大家的叫法，在胡同尽头有个老太太每天出来卖雪糕，周围的小孩都喜欢去她那里买。
刚进胡同，一个戴口罩的男人猛地窜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根拇指粗的钢管，上来就给了自行车前轱辘重重两下，吓了母女俩一大跳。
“下来！”
男人低喝一声。
姜芙麻利地跳下车，一把抱起洛沫沫，连自行车倒在地上都没管。
车胎被捅漏了，瘪了一大块，想跑也够呛。
想到自己包里的钱还没存，姜芙心里跟着一紧。
都是现金，而且不是连号的新钞，谁拿了都能直接用，根本追查不了。
“包，摘下来，丢过来。”
男人显然也盯上了她胸前的包，又举起手里的钢管，指了指。
洛沫沫八周岁，姜芙抱着她其实已经有点吃力，但她不敢松手，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
“快点！”
男人不耐烦起来。
冬天天黑得早，这里又是胡同，没有路人经过。
姜芙用一只手去摘挎包。
刚取下肩带，正在她准备把皮包丢出去的一瞬间，怀里猛地一轻。
洛沫沫睁着大眼睛，像猴子一样灵敏，挣开姜芙的手臂，落地之后就冲着男人飞扑过去！
“啊——”
男人张嘴大喊，他身子一晃，眼看着失去平衡，惨叫着摔倒在地。
洛沫沫好奇地捡起落在旁边的钢管，她看了两眼，也不觉得这东西有趣，就随手拧了两下，扔了。
男人：“！！！”
钢管变麻花了！
他以为眼睛出问题了，还拼命眨了眨。
姜芙冲上去，一把拉过洛沫沫，将她护在身后。
借着远处路灯照过来的微弱光亮，姜芙这才看清楚，男人倒在地上，两手想捂着左边膝盖，但膝盖好像很痛，他的手根本不敢碰上去。
她扯着脖子大喊：“来人啊，耍流氓啊！调戏妇女儿童啊！快抓臭流氓……”
喊救命，或许会让路人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敢上前。
喊抢劫，或许会让勾起其他人的贪欲，甚至把这男人的同伙也给吸引过来。
但喊耍流氓就不一样了！
就算老太太都要冲出来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居然敢当街耍流氓？！
83年的严打还未完全过去，现在同时和几个异性牵扯不清都有可能坐牢，更何况是对陌生女同志心怀不轨？
那还不得枪毙啊？
果然，等了几分钟，就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同志，啥情况？”
又有人在往这边探头：“我爱人去居委会打电话了，派出所就在前面两条街。”
这里是主城区，从严打开始之后，陆续设立了派出所，出警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
没多久，两个帽子叔叔开着摩托车赶来，这种带车斗的摩托车俗称“侉子”，看起来十分威风。
地上的男人比姜芙还激动：“救命……”
正是傍晚时分，旁边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群众，甚至还有做饭做一半的，手里还拎着菜铲。
姜芙和洛沫沫站在旁边，母女俩依偎着，瑟瑟发抖。
对帽子叔叔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但说到后面，姜芙话音一转：“有个穿军装的小伙子跑来，两下打倒他，没等我说谢谢，转身就走了。”
男人痛呼：“同志，她胡说！是她女儿打我的！那小崽子冲过来就给了我一拳！”
一个帽子叔叔蹲下，查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惊讶道：“膝盖骨碎了！怪不得站不起来了！”
另一个帽子叔叔皱眉：“你说谁打的？”
男人勉强抬起手，指着一脸茫然的洛沫沫：“她，是她，就是她！”
众人一起嘘他：“有病吧！”
两个帽子叔叔对视一眼，伸手把男人从地上弄起来，抬到摩托车里，先回所里做笔录。
姜芙也扶起自行车，让洛沫沫坐上去，跟在后面。
等娘俩出来，天彻底黑透了，幸亏派出所里有简单的修车工具，一个值班民警帮她把前胎补好，打满了气。
姜芙赶紧带着孩子回家。
果然，蔡桂花急得团团转，娘俩刚进门，洛野也一头是汗地走进来：“娘，小芙还没回来吗？我等一下再去找找……”
洛沫沫扑上去：“爸爸，我们回来了！”
一家子这才洗手吃饭。
饭桌上，听了姜芙的话，大家都心有余悸：“真是吓死人了，这些人也是不怕死，当街抢劫。”
据说那人在派出所坚称自己是被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给捏碎膝盖骨，还说那小女孩能徒手掰钢管。
警察们没一个相信的，都认为他喝大了，或者碰了什么违禁品，精神不正常。
至于姜芙说的那位见义勇为的军人，一直没露面，可能是回家探亲，恰好路过吧。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