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熵摸了摸耳朵。
啊，声音……能听见了！
那种久违的、细微的空气震动重新回到世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指尖摩擦发丝的轻响。
她连忙看向玦，从他的表情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听力恢复了。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也就是说……
“拜拜咯~”
弗莱格桑走过来，脸上再度挂起轻松的神态。
他本来想拍拍熵，由于被玦刻意挡着，从善如流地改为拍拍玦的肩膀。
他故作邪恶地咧起嘴角：“当然，我的第五区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
“滚蛋！”玦拍开那只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啧啧，真凶~”
弗莱格桑满不在乎地耸肩。
“那就祝你们好运喽。”
他转身离去，白大褂的下摆在光影间一晃而过。
“——行，你们两个。”
此刻，一道平淡的声音重新响起。
主位上的白发男人抬了抬头，动作微小，却足以让空间的气压骤然一沉。
他的声调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说吧，吵着要见我……做什么？”
“……”
两人对视一眼。
“请——让我们离开[乐园]。”
“请”这个字，玦咬得格外用力。
他努力保持着一种克制的礼貌，不让自己呼之欲出的警惕表现在脸上。
“我们无意介入[乐园]的危机，也并不想与之为敌。我想，与[乐园]的体量相比，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既然如此，作为首席，您不妨把我们放……”
“——不行。”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断然否决。
“……”
玦一噎，嘴角抽动了一下。
熵的指尖也缓缓收紧，像是掐着最后一点耐性。
两人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男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们的不满，也或者……他看见了，但并不在意。
熵咧出一个皮笑肉不笑。
“我能姑且问一下……为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你们的义务。”
男人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他指尖在半空中轻轻一点——
一面由蓝白色数据流组成的立体屏幕缓缓展开，上面浮现出庞大的[乐园]结构图，复杂如星图般绚烂。
他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低头查看数据，若有所思，像是他们的存在与空气无异。
“……”
气氛就这么尴尬住了。
玦的眼神逐渐阴沉下去，那一抹阴鸷在他瞳底闪烁，像是深夜里被压抑的火光。
“……你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强行把我们留在这里，总归是想让我们做什么吧？否则就让我们一无所知地呆在这里，难免不会妨碍你在[乐园]之后的计划吧？”
“计划？”
白发男人抬起头。
那一瞬间，空间的光似乎都为他停顿——那张无法被聚焦的脸，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似乎对玦的说法有点兴趣。
“那不妨说一说，你们觉得，我在计划什么？”
“其一，是关于巴门尼德。”
熵沉着声开口。
“他的存活直接关联到[乐园]能否在纵向宇宙继续存在下去，对吧？而现在，他的生命……不，准确的说，是他的灵魂似乎要走到终点了，你需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
男人不置可否。
“而其二……”
玦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他。
“[乐园]突然要全方位封闭起来，不仅隔绝外界，甚至也隔绝了各个区域之间的流动。结合弗莱格桑在梅耶塔宴会上被刺杀的情况……不难想象——[乐园]既有内忧，也有外患吧？”
“……”
“还有一点。”
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在第三区的试炼中，我们看到了……关于阿克隆过去的一角——他说，此刻[乐园]信者的残念将再次躁动……[信者]具体是指什么？我想，作为首席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
寂静。
连瀑布外的流音都似乎被隔绝在某个屏障之外，只剩心跳在耳中回响。
然后，轻轻的——
“啪、啪、啪。”
男人抬起手，慢条斯理地鼓掌。
“不错，这段时间，你们对[乐园]信息量的获取程度，比我预想的略高。”
语气中听不出喜怒，甚至没有真正的赞赏，只有一种冷静的评估。
然而，当他再度开口时，回答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我还是之前的态度，现在的[乐园]，没我允许，禁止任何人出入——一切都要等到时机过去才有商量的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乐园]这次的危机结束，我们才能离开？！”
熵紧蹙眉头。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
“——可以了，你有点吵了。”
话音一出，空气中仿佛骤然泛起轻微的涟漪。
倏地，男人朝着熵抬起手指，似乎想做什么。
但看到熵立马警觉地闭上嘴，以及玦紧张地护在她前面的动作……他冷冷地看了他们两眼，到底还是放下了手。
“我不喜欢废话。”他说。
“当你们给了我满意的答卷，我自然可以考虑放你们离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商量——当然，你们也可以试试强行闯[乐园]的屏障，或者……”
他声音微顿。
“打败我。”
……
空气骤然一滞。
“我不是很喜欢‘力量决定一切’的这种说法，毕竟在纵向宇宙里，更高位且高维的存在也不是没有——”
他的声音透着一种奇异的层次感，仿佛并非来自同一维度，而是从无数叠加的空间中同时传出。
“但显然，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就是最高效且直接的手段。”
烛抬起眸。
“……！”
这一刻，熵和玦仿佛看到了——
他那双紫金色的锐利双眼。
那双眼睛仿佛并非由单纯的瞳孔与虹膜构成，而是由某种流动的能量交织显化。
只是一眼。
空气的分子仿佛停摆，血液的流动也似乎缓慢了数倍。
两人的身体几乎在同一瞬间僵直，心跳声沉闷如雷。
……！！！
熵努力想抬手，指尖却只能微微颤动。
玦同样在竭力维持清醒——那份威压，比面对任何一场战斗都更为沉重。
好在，嘴巴还能动。
“什么叫‘满意的答卷’？”
他咬牙，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狠意，“既然要求我们给你答卷，你至少该出题吧？！”
“所以说——这是一道开放题。”
“啪！”
清脆的响指在无声的空间里炸开。
下一秒，那股束缚感骤然消散。
“而做题时间……”
男人淡淡地开口。
“就是你们未来的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