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末端堪堪从肃妃脸颊轻擦而过，却足以把她吓到煞白了脸。
她趔趄一步，若不是有嬷嬷扶着，肯定会摔倒在地。
“娘娘当心！”
“啊！”
皇后顺势收回了九节鞭，缓步走到她们面前—
“宫里头还不够你耍威风么？居然敢在舒王府里造次！”
“皇后娘娘慎言！”肃妃稳了稳心神，强硬开口，“臣妾是特地前来探望懿儿的，中途遇到了苏夫人拦路，才跟随至此。得知舒王殿下居然在府里动用私刑，手段残忍……”
“晏词的事情，还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他有父皇，也有本宫这位母后，你带了暗卫过来，在他的府邸里动手，算什么？！”
皇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握住鞭子的右手扬了扬，算作警告。
她也下意识的挡住脸，生怕容貌被毁：“娘娘，您这是偏袒舒王么？皇子做错了事，理应与庶民同罪！他不是只打了几巴掌，而是断了别人的腿！”
“所以呢？”
“娘娘？！这样的事，您觉得稀松平常？还是说，只要没有彻底将人虐杀致死，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皇后透过那扇门看向躺在床榻上面的女子，冷哼一声：“周星瑶早就该死了，当时若不是有懿儿求情，她能苟活到今天么？哪怕晏词杀了有罪之人，也算不得什么。”
“娘娘心疼自己的儿子，臣妇就忍心看瑶儿受尽折磨了吗？！”苏氏哭着扑到皇后身前，“我大楚律例，对皇室有着明确的要求。舒王殿下残害臣妇的孩子，必须付出代价！”
“看你们狼狈为奸的样子，又是想闹到陛下面前去咯？”
肃妃不自然的避开了那道凌厉目光：“既然有冤情，又涉及到国公府与舒王府，总该要管的。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见证者。”
“好，如你所愿。”
*
帝王很少见到未换常服的皇后前来觐见，她总会在嫔妃晨昏定省后，将凤袍东珠金钗等名贵妆扮换下，像在东宫里那样化作普通妇人。
今日她来的风尘仆仆，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陛下，臣妾……”
他不由得伸手，抢先将她的金簪扶正。又后知后觉还有其他人在看着，匆忙回到原位。
“怎么了？”
皇后被他突然的举动打断了怒火，愣怔一瞬后，迅速把舒王府见闻都复述一遍。
又是国公府的糟心事！
又和那个不安分的女子相关！
他有些头疼，看向苏氏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与厌恶：“朕从前经历过恶人先告状的事，苏夫人这次殿前告状，是否吸取了教训？切莫一张口就诋毁旁人，朕的耐心，实属有限！”
“皇上明鉴！臣妇不敢欺君！小女行动不便，只能让人用车拖行到养心殿外，她受的伤，完全可以让太医们去查验，臣妇不敢夸大！”
“嗯。”
江公公得了授意，赶紧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熟悉的身影从殿外走近，周清懿瞄了一眼，是冯太医！
“微臣拜见皇上，拜见诸位娘娘。”清瘦的身体完全匍匐在地，“门外女子确实受了重伤，小腿骨被强大外力打断，已难痊愈。腰部也有重创的痕迹，以至于不能起身。另外，嗓子也被毒物侵蚀，永远无法发声。”
“我可怜的瑶儿！”苏氏闻言，又禁不住落泪，“皇上您也听见了，太医……”
“没人教过你规矩么？冯太医是在向陛下回话，你插什么嘴？”皇后不满的呵斥道，转头又软了语气，“陛下，晏词不是残暴之人，就算这是事实，也要听听原委，对不对？”
帝王难得见她肯温言软语几句，当即点头应了：“是，朕不该听一家之辞。”
谢晏词这才有了出场的机会。
他握了握周清懿的左手，又松开。
几步上前后，他告诉所有人：“周星瑶品行不端，过往种种，大家心里都有数。在王府里，懿儿念及她们曾是姐妹，从未给她安排活，相当于养了个闲人在府中。可她倒好，不仅不感激，还三番五次挑拨儿臣与懿儿之间的关系。儿臣尚能明辨是非，她说再多，也没往心里去。直到她故意灌醉儿臣，又想着故技重施……父皇应该还记得在二皇兄府里看到的艳事吧？”
“……嗯。”
“儿臣气恼不已，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胳膊才换来片刻清醒。您瞧，到现在还有伤痕呢！”
他卷起袖子，果然有道旧伤。
“继续说。”
“儿臣把她关进了柴房，可还没过两天，就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急怒攻心之下，便将她折磨成今日这番模样。”
帝王瞳孔微缩：“什么事？”
“她找机会向懿儿下毒，长此以往，女子注定难有身孕。侥幸有了，也会在三月之内小产，伤及根本。”
苏氏听了，连忙反驳：“不可能的！瑶儿在王府里就是一个婢女，出府都很难，要去哪里寻毒药！”
谢晏词望向她，一字一句回答：“她出不去，苏夫人可是没少来啊～王府看门的小厮，都记住您的模样了。三天两头给周星瑶递包裹，里面放了什么，谁知道呢？”
“你，你在质疑我？！”
“放肆！”皇后站起身，“母女俩都是一脉相承的没规矩，掌嘴！”
又是那位力气大的嬷嬷，几巴掌下去，差点将苏氏的牙齿打落！
谢晏词见状，向帝后二人作揖：“父皇，母后，具体前因后果，儿臣已经交待清楚了。”
“皇上，舒王殿下说王妃中了毒，要不要紧？正好太医院正也在，顺手诊治一番，如何？”肃妃眉宇间都是对周清懿的关心，“女子不能生育可是大事！民间大夫终究不如宫里太医，还是谨慎点为好。”
“你说的有理，就让冯为瞧瞧吧！”
“是，臣领旨。”
于是，那道令周清懿浑身不自在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似潜藏在草叶中的竹叶青，猝不及防吐出蛇信子，尖牙咬上一口，就让她游离在生死之间。
“劳烦王妃伸手，方便微臣来把脉。”
她依言照做，心底的不安逐渐扩散，往日里的镇定，也即将被击溃。
冯为的手指微微用力，抬眸与她对视，随后缓缓吐出一句话—
“王妃体内，并无余毒。”
又补上另一句：“这，不符合常理。”